下午,我妈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去了补习班。
我刚从表姐的升学宴上出来,脸上红肿的巴掌印还未消退,身上还沾着菜汤,手上脚上更是还带着血痕。
那是被我妈掀翻了饭菜,洁白的碎瓷碗砸在我身上留下的。
锋利的碎片割开我的皮肤,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只觉得窒息。
我像只渴水的鱼一样,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却依旧只是徒劳。
我只能低着头,被迫听着我妈一声大过一声的咒骂,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朝我袭来。
她大骂我。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别人高考能考六百五十多分,你呢!」
「才考了五百多分,也不嫌给我丢人!」
「我要是你,我都羞得没脸见人了,恨不得拿根绳子往脖子上一抹,死了算了!你倒好!就知道吃吃吃!」
有人上前劝她。
她拿眼一横,手一挡,满腔的火气。
「我教育我女儿,关你们什么事!」
「报警?报什么警!我告诉你,我是她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
「我这也是为她好,我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知道痛!」
「我得让她记得这一天,让她记得今天的痛,知道痛了,才会努力,才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她说完了、骂够了,这才拉着我往外走。
盛夏的阳光照得人头昏目眩。
我下意识抬手,想遮住脸上的伤,却被她挥手打掉。
「不准遮!」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考这么点分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不好意思?!」
于是那些目光又来了。
一道道像是要把我扒光。
等我跟着我妈走进补习机构,那些目光才终于消失了。
或者说,藏了起来。
一个四十来岁、和蔼可亲的女老师拿着条毛巾走到我面前,神情关切而温柔。
她轻声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是她可以帮我的。
我没回答,只把毛巾接了过去,沉默着道了谢,又沉默着任由她帮我上药。
她的手真暖啊。
像妈妈的手一样暖。
——像课本里描述的,妈妈的手一样温暖。
我盯着她的手瞧了好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呆呆地望着天台。
那上面会有什么呢?
是自由的吗?
能摸得到云吗?
我爬上了天台。
天台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上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自由也摸不到云,可从天台上吹过来的风很舒服。
我张开双臂,忽然幻想自己是一只鸟。
自由的、展翅翱翔的鸟。
我在天台上站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间,楼下站满了人。
有的神情关切,焦急地劝慰我,让我赶紧下来。
也有的,在短暂地慌乱之后就变了脸色,眉头紧拧,不耐烦起来。
我仔细瞧了瞧,人群里唯一一个满脸不耐甚至咒骂我的人,是我妈。
「林知春,你闹够了没有!」
「我告诉你,我今天没工夫陪你在这瞎闹!不管你怎么威胁我,这个补习班你非上不可!」
旁边,一位老师拉着她的袖子,劝道:「别说了,先让孩子下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我妈一把甩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