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轿车刹车失灵。
直直冲着我和另一个女孩过来。
生死一线间,我的丈夫冲过来抱住她,向马路边滚了好几米。
而我则被暴露在车轮下,巨大的冲击让我整个身体倒飞出去。
身***出的血触目惊心。
好心人帮我拨打了120,丈夫却在救护车来后死死扒住车门不让我上去:
「你们先去看清清!清清被吓坏了!」
「她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
这一刻,他失去了最爱他的人,以及他此生唯一一个孩子。
1
意外发生的那一刻,人的大脑中会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高高飞起再重重落下,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躺在地上甚至耳清目明。
丈夫担心的低吼传进我的耳朵,字字泣血:
「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苏清清脸上的孺慕不加掩饰,眼眶微红,像是吓坏了,双手紧紧拉着孟斐的衣角,不肯松开。
「看看,灾难面前丈夫奋不顾身,这就是我理想中的爱情啊!要是能遇上这样一个人,让我开豪车住别墅我也愿意啊!」
这样的人被我幸运地遇上了,不幸的是,他心疼的人不是我。
苏清清也听见了,面带红霞,不好意思一样把头埋进孟斐怀里。
痛感这才姗姗来迟。
眼前忽然变得模糊,我呕出一口鲜红。
体温在迅速流失,寒意上涌,又被一股温热打断。
好像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
「血!她身下有好多血啊!」
救护车的嗡鸣由远及近,白色的褂子让人心安。
一群人七手八脚把我放上担架往车上抬,忽然一只手死死扒住车门。
孟斐双目赤红:「医生呢,医生在哪里?清清晕过去了!」
***往我身上插了许多管子,仪器滴滴作响,仿佛死神催命的脚步声。
医生看着我的情况皱眉,***下车去检查了苏清清的状况: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者情绪不稳,一时昏迷。
」
孟斐不听,一个劲要将我扯下去,换他心爱的女人上来。
他舍不得她吃一点苦。
可我也想要活下去。
我费力睁眼,用气音说:
「医生,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太虚弱了,后半句话犹如一张纸片,消散在风中。
医生十分坚定:
「你不要怕,我们会尽力挽救你的生命!」
随后对着破口大骂的孟斐怒目而视:
「我明白你担心自己的妻子,可是请相信我们的判断,这位患者更需要治疗!」
***上手去掰他的手指,围观群众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上来拉他。
车门关上,孟斐的骂声还是从缝隙中顽强地挤出来:
「江禾你不要脸!装可怜抢清清的治疗机会,你不得好死!」
孟斐平时温和,从不与人争辩,这一句「不得好死」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
如今用在了他妻子的身上。
我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滑过鬓角。
今天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告诉他,我怀孕了。
可是他忙着为陷入失恋困境的苏清清解闷,一直顾不上我。
现在似乎已经不必再告诉他了。
2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嘴里发苦。
「孟斐哥,有你真好……」
女人的撒娇声从隔壁传来,回应她的是男人温和的轻哄。
一墙之隔,天差地别。
双手捂住眼睛,我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
「抱歉,打扰了。
」
我抬起头,看见***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胡乱抬手抹了一下发红的眼眶,尽力扯出来一个笑: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环视一周,小心开口:
「家属在吗?我们需要告知他们一些情况。
」
「我父母在国外做生意,至于我的丈夫……」
我勉强扬起一个笑:
「他出车祸死了。
」
「有什么状况可以直接告诉我。
」
***明显一哽,声音又放轻了一些:
「很遗憾的告诉您,孩子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件能证明我和孟斐联系的孩子,也离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脑袋一片空白。
床头柜里还放着我亲手给这个孩子做的小衣服,求的平安符。
真是一点也不灵验。
***见我情绪不好,连忙转移话题:
「你刚醒,一定饿了吧?这里有一份粥。
」
「谢谢。
」
「不用谢我,是隔壁的那对夫妇听说你一个人,很担心,所以让我给你的。
」
「听说这还是那位丈夫亲手做的……」
***对我摆摆手,脸上逐渐露出向往的神色。
「他们夫妻感情可真好。
」
***离开了,我打开了保温桶。
是一份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海鲜粥。
蟹肉雪白,圆滚滚的虾球憨态可掬,菜蔬点缀,卖相极佳。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孟斐系着围裙,嘴角带笑,灵活处理这些难搞的海鲜的样子。
可惜我海鲜过敏,无福消受。
不过苏清清很喜欢。
我合上盖子,把它放在一边。
很多人都说,你的爱人爱不爱你,只需要去看他圈子里人对你的态度。
那天孟斐喝多了,我去接他。
推门进去,正看见他怀里抱着苏清清,正要嘴对嘴喂她酒。
我的到来让包厢里安静了一瞬。
可惜孟斐喝醉了,没有感受到这凝滞的气氛,他背对着我,像狗一样蹭着苏清清的颈窝。
苏清清注意到我了。
她挑衅地接下了那一口酒。
包厢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他们的朋友没有试图叫醒孟斐,只是推我出门:
「嫂子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就是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哈,孟斐喝多了,我们一会儿一定安全把他送回家。
」
「你在这也做不了什么,就先回家吧。
」
我一路被推出店门。
走前还隐约听见他们不屑的声音:
「孟哥和清清多般配啊,当年要不是她死皮赖脸横插一脚,说不定现在他们都结婚了……」
「嘘,你小点声,人还没走远呢!」
「那又怎么样,我敢当面和她说,她敢***吗?」
大雪纷飞,我打着伞一路飞奔而来。
而现在,伞收在店里,我也不想去理论讨要。
追在孟斐身后三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钻了空子得了「孟太太」的身份。
呼出一口热气,雾气模糊了双眼。
那是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好累。
3
晚上不留神,水喝多了。
我半躺着伸长腿去够拖鞋,腰腹上的伤口拉扯的生疼。
攥着旁边的输液杆喘口气,借力勉强站起来。
短短几步路好像经历了一次八十一难,脚下一滑坐在地上。
很疼。
窃听屏幕亮起嗡嗡震动,我伸长了手去够,总是差那么几厘米。
像一条翻滚在烂泥里的鱼。
「喂——」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的,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我不自觉带了一点哭腔。
可惜话筒对面的人并没有听出来:
「江禾,你之前国外带回来的治疗失眠的药去哪了?清清一直做恶梦睡不着。
」
我的哽咽一下子困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
孟斐见我不说话,有些不耐烦:
「喂,喂,你说话啊!」
「孟斐,和你结婚的人是我不是她,你现在明明应该陪着我……」
「更何况我……」
「够了,你有完没完,清清无父无母现在出了事没人照顾已经很可怜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电话那头哗啦哗啦的。
「行了我找到了,没你事了挂了。
」
更何况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电话挂断,窃听屏幕上显示着三点的字样。
我曾经无比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总觉得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生命,他就会多看我一眼,我也有了会坚定站在我身边的,不会被苏青青轻而易举抢走的后盾。
我年幼时父母忙于工作,不能时时照顾我,要是我有了孩子,一定会无微不至的照料他。
多年幻想一朝破碎,我还是一个人。
形单影只,无依无靠。
我把自己蜷缩在床脚,一瞬间痛哭失声。
第二天***查房,看我缩在床脚大惊失色。
伸手一探我的额头,滚烫。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孟斐来了。
他对我少有这么耐心的时候,神色也是难得有些焦急。
正拉着***问东问西。
孟斐把我扶起来,拿着温水喂我喝药。
我拉住他的手,张张嘴:
「孩子……」
只是那一抹温暖我还来不及仔细品味,就被隔壁传来的尖叫声打断。
「孟哥,孟哥你在哪啊?那辆车要撞我!」
很拙劣的手段,可孟斐每次都上当。
这次也不例外。
那杯温水洒在地上,水花四溅。
片刻的温暖也随之消散,散落在地上的药片似乎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4
再醒来的时候,破碎的杯子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门外吵吵嚷嚷的。
医院隔音并不好,因此门外的声音一句不落地传进我的耳朵。
能听到是催着孟斐回公司的话。
「老大你再不回去,咱们的项目就要被隔壁瓜分完了!」
「哇这就是嫂子吧,天仙似的人物,难怪老大每天藏着掖着不给咱们看。
」
孟斐笑骂,苏清清害羞,人们闹作一团,好不热闹。
***进门换药,外头堵着的大小伙子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进我的病房。
眼前正对着挂着姓名牌的床角。
「嫂子?」
他抬头,一脸诧异。
孟斐不喜欢我去公司找他,因此见过我的员工很少。
不巧,面前刚好是一位。
那天给孟斐送饭,被前台拦下,过来接待的就是他。
***闻言抬头,左右看看:
「你们到底有几个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