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
我全家都愣住了。
我娘亲听小厮汇报了两遍，才回神。
前来上门的老侯夫人看着满院的聘礼，脸色顿了一下，然后嚣张的叫身后抬着聘礼的小厮把带着了黄金楠木礼箱压在了太傅府送来的礼箱之上。
她握着我的手，笑吟吟的说道：「果然是出水芙蓉，琼花玉貌。难怪我儿对你一见倾心。」
我看着这位我前世的婆婆，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一见倾心？」
「对。」老侯夫人点头，「我儿说，那日皇廷宫宴，云大**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实乃京中贵女之典范，永安侯府侯夫人上上之选。」
这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老侯夫人又接着说道：「我儿与中书舍府大公子年幼相识，情同手足，又与其舍妹八字相符，实在天赐良缘。」
「我儿此心明志，非卿不娶。特让我一大早，就赶过来下聘。」
说完，老侯夫人瞥了眼站一边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的沈夫人一眼：「我来的不迟吧？」
众人：「……」
我记得，我这位前世的婆母，前世待我也不是这个态度。
前世我嫁进侯府，这位老侯夫人虽表面未曾给我刁难，但那眼神中显而易见的颇为不喜，连带着府中的下人，也对我横眉冷对，我身份比之侯府本就低微，后来就连府内的表姑娘，也敢冲我身上泼热茶。
如若不是谢珩护着我。
我可能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早夭几年。
后来，谢珩直接从这位老侯夫人手中夺了掌家之权赠予我，那些人才不敢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才能得已喘息。
老侯夫人握了握我的手，又看向我娘亲和父亲：「不急，云大**和云夫人好好考虑，我侯府的主母之位，愿永远给云大**留着。」
临走前。
老侯夫人侧过眸，挑衅的看了旁边脸色难看的沈夫人一眼。
……
事情走向出乎我的意料。
太傅府和永安侯府同日前来提亲的消息，不日就传遍京城。
娘亲过来问我的意思，我沉思了许久，只说了四个字：「高门难嫁。」
娘亲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但是要是回绝了那边，怕是惹得侯府不悦。」
「不会的。」我道：「谢小侯爷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娘亲不好立刻回绝，扫了侯府面子，只需静待几日，再与那边委婉详说便好。」
娘亲没说话。
但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连着几日，我都未出门，避避外头的闲言碎语。
再见到谢珩，是七天后皇后设的一场中秋宫宴。
一向与我交恶的丞相之女当众苏婉儿起身说道：「皇后娘娘，臣女听闻中书舍府嫡女云锦书长袖善舞，一曲《惊鸿舞》名动京城，趁着今日群臣在场，陛下和娘娘有兴致，不如就让大家见识一下？」
话音刚落，帝后便皱起眉。
我目光微冷。
数月前，庶妹刚出了那样的丑事，此次宴会我更是极力安分守己，做个透明人，如今帝后想起云家女就倍觉不悦，可偏偏苏婉儿叫我不得安生。
偏偏皇帝一摆手：「准。」
我不得不换上舞衣，当庭献艺。
乐曲声响起，我缓缓后退几步，脚步轻转，水袖翻飞间，倾尽全力，跳了一曲《惊鸿》。
这首《惊鸿》，我自小练了千万遍。
每一个音律，节奏，都把握的极好。
等到结束时，宫宴内鸦雀无声。
众人脸上皆是赞叹。
唯独苏婉儿脸色难看至极。
皇帝龙心大悦，连说了三个好。
能惹的陛下高兴，这一劫，就算过。
出门时，我对上一双极具存在感的眼眸。
谢珩骨节修长的手执酒杯，幽深的目光看着我。
那双眸分明一如从前那样清润温和，我却莫名在其中捕捉到了锐利和侵略性。
我心跳快了一拍。
……
「侯爷，那云家女郎皆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家庶女当众和侍卫苟且，云家嫡女和太傅之子私相授受，她根本配不上您。只有我……才配做您的妻子。」
我刚换好衣服准备回揽云殿，途经青石板小道，蓦地听到了苏婉儿的声音。
苏婉儿与我交恶，不仅是因为她从小就与我不对付。而且，她喜欢谢珩，从小就喜欢。
前世，我嫁进侯府后，她为了进侯府为侧室，使尽手段。
直到拖到二十岁，拖成了个老姑娘。
直到整个大晋都明白，谢珩不可能迎她入门。
最后丞相夫妇不堪忍受流言蜚语，于是找个从三品御史家的小儿子，就匆匆把她嫁了出去。
这一世。
永安侯府前来提亲后，她想必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冷冽低沉的声线响起，一字一顿，极具威严：「本侯对苏**没有任何男女之意，还望苏**绝了这份心。本侯顺便再提醒苏**一句，往后，要是再对云大姑娘心怀不轨，本侯绝不轻饶。」
苏婉儿脸色煞白，朝后踉跄了几步。
然后锦帕捂嘴，哭着跑开。
我想。
我真是不该来这里。
我转身，正要悄悄溜走。
犀利冷锐的视线落在我的后背，男人轻笑了声，「云**何时养了这爱偷听墙角的习惯？」
我脊背一僵。
讪讪转身，作揖行礼，「小侯爷。方才是我丢了步摇，特来此地寻找。并非有意偷听，小侯爷能不能看在上次***您也偷听了我一回的份上。不与我计较。」
我说完，其实就后悔了。
前世婚后五十年，他很纵着我，导致我现在说话都有些失了分寸。
他可是侯爷。
我不过中书舍之女。
怎能跟他谈‘扯平’。
「你觉得呢？」那双深眸盯着我的脸，反问。
我斟酌着说：「侯爷心胸大度，必不会在意。」
谢珩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颀长矜贵的身形朝着我走了两步。
我吓了一跳。
宫内人多眼杂，我连忙福身，后退：「中秋夜宴还没有结束，臣女身份低微，回去迟了恐帝后怪罪，臣女先行一步。」
还没走两步。
身后谢珩忽而唇畔意味深长的说道：「云**的《惊鸿舞》风华绝代，清丽无双。」
我回过头，低眸望着那张前世凝望了近五十年的脸，那一刻，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条件反射就低头，张口说：「夫君谬赞。」
谢珩愣住：「……？」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