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傅彦舟很小很小,小到他几乎都认不出自己。
可顾栀栀的笑容却很大很大,大大时隔多日,他仍然能从这张照片里感受到她当时有多开心。
傅彦舟鼻尖一酸,紧捏着照片指尖禁不住微微颤抖,滚烫的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
“顾小姐跟我说,她想带着这张照片走,所以我想还是由傅先生你亲自交到她手上比较好。”
傅彦舟的脚犹如被千斤链条锁住,每迈出一步都沉重地让他透不过气。
他将照片放在顾栀栀的手心,轻轻抚了抚她白 皙的小脸。
喉咙里的那就“对不起”此刻就像三把尖锐的刀,不断在他的喉咙里翻滚。
搅动起一层层模糊的血肉,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牧师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红色的笔记本递给傅彦舟。
“这是顾小姐生前唯一的遗物,既然你是照片里的那个人,我想这个东西应该留给你处理。”
傅彦舟紧抿住嘴唇,双拳紧紧攥住又松开。
他突然没有勇气接过这本日记本,他怕顾栀栀会在日记本里怪他。
怪他5年前狠心将她抛弃。
怪他5年后骤然重逢时,他依然恶语相向。
几番挣扎后,傅彦舟颤抖着伸出手,刚翻开第一页,喉咙里那不停翻滚的三把尖刀就直直朝心脏扎去。
揪心的疼几乎将她撕 裂,瞬间将他重创得溃不成军。
“跟傅彦舟分手的第1820天,巴黎,雨。”
“倒计时28天,我将傅彦舟列为了遗嘱继承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一行清秀的字迹工工整整的印在纸上,而末尾处的那个问号,却明显被晕开成了一团墨。
他想起了那天他给顾栀栀打了一个电话,他对她说,他们之间已经没用任何关系,如果她执意要将他列为遗嘱继承人,他只会一把火把她的东西全部烧掉。
傅彦舟的手指轻轻地滑过那处,一阵锥心痛猝然朝他的心口袭来。
“老天原来是公平的,它要了我的命,却在冥冥中把傅彦舟送到了我身边,5年不见,他成熟了很多,性格似乎也冷漠了许多。”
“见到他我很高兴,只可惜他似乎还是不太想见到我,他的身边有了新的爱人,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我为他感到高兴,又为自己感到悲哀。”
“可能这就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它让我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爱人,却又让我亲眼见证他和别的女人恩爱幸福,我不想委屈自己,可傅彦舟说只要我答应帮他拍婚纱照,他就愿意接受我的遗嘱,所以,我答应了。”
“我在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如果连傅彦舟都不愿意接受我的遗嘱,我怕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我曾经来过。”
顾栀栀絮絮叨叨写了很多很多,她没有放过跟傅彦舟相处的每个细节。
包括他看陆婉的眼神,还有他陆婉口中的那个儿子。
当然还有傅彦舟对她的防备。
傅彦舟翻开第二页,“我惹傅彦舟生气了,他拿走了我的特效药,我想我可能活不过28天了。”
笔记本上,顾栀栀重重地写了一个:“1”。
药?傅彦舟猛然惊醒!他急急忙忙掏出电话,“秦医生,我给你的那瓶药,你查出来是做什么用的了吗?”傅彦舟的嘴唇苍白一片,说出口的话既急切又害怕。
他急切想知道结果,但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后,自己会生不如死。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的划拉声,“傅总,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瓶药原产瑞士,是器官衰竭晚期患者的特效药,这瓶药能让将死之人多维持28天的生命,需要提前一年预约才能购入。”
脑中轰然炸开,傅彦舟呆怔在原地,全身如坠冰窖。
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圣约翰教堂,傅彦舟双膝跪地,脑壳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响地面。
圣洁的教堂中央,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用死亡换得了胜利,而现在的傅彦舟额角已经磕除了鲜血,他这个不信主的人,现在却向主虔诚的祈祷。
他愿死后沉 沦地狱,他愿用自己鲜血为祭,只要能让顾栀栀重新回来,他什么事都愿意做,哪怕是叫他马上献出自己的生命。
圣约翰教堂的钟声重重响起,牧师走过来朝傅彦舟轻声开口。
“傅先生,顾小姐魂归大海的时间到了,你要一起去吗?”傅彦舟动作一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纳纳开口:“她为什么要选择海葬?”“她那么爱漂亮,海上那么多凶禽猛兽,万一她被......”剩下的话,傅彦舟再也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么残忍的画面。
牧师叹了一口气,抬头缓缓开口。
“我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但她说,她的爱人离圣托里尼很远,要是她的血肉能被天上的鸟,海里的鱼啃食掉,那她的灵魂就能附在它们身上。”
“这样她就能随着鸟儿、鱼儿一起去远方看一看自己爱人。”
一口腥甜从傅彦舟的的喉间涌出,高大的身躯倒在圣约翰古老的台阶。
同一时间,顾栀栀“啪”地一下猛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