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白色的雪。无尽的雪。
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坟墓。雪是裹尸布。
周野的房车，是坟墓里一具会动的棺材。
引擎在吼。低沉。稳定。
车轮压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唯一的活声。
车内温度计显示零下十二度。
车外，零下五十度。
风刮过车身，尖叫。
周野嘴里叼着一根牙签。
他盯着前方。路被雪覆盖。但他认得。
这里是G315国道。曾经繁华。如今死寂。
他需要物资。
油。食物。药品。
尤其是油。
这辆“堡垒”，是他用一辆东风房车改装的。
加厚钢板。防弹玻璃。车顶太阳能板。车头撞角。
一个移动的铁罐头。
耗油。非常耗油。
前方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在放大。
是一辆车。
一辆红色的、扎眼的跑车。
像雪地里一滴新鲜的血。
这种车，在这种世界里，就是一口华丽的棺材。给死人准备的。
周野把牙签吐掉。
他减速。
房车缓缓靠近。
跑车车门开着。
周围有几个身影。
不对劲。
那些身影的动作僵硬。扭曲。
是活死人。
或者说，冻僵的活死人。
低温让它们行动迟缓。
但它们依然是威胁。
它们在刨车门。想进去。
里面有活物。
周野拿起副驾驶座上的霰弹枪。
老伙计。泵动式。可靠。
他检查弹药。
充足。
但他不想浪费。
子弹，比黄金珍贵。
他把车停在五十米外。
熄火。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风声。
他推开车门。
一股白色的寒气涌入。
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他跳下车。
雪很深。到小腿。
他身上是专业的防寒作战服。
脚下是军用雪地靴。
活死人发现了他。
它们扭过头。
动作缓慢。
灰败的脸上，没有表情。
它们朝他走来。
或者说，挪动。
周野没理它们。
他绕开。
靠近那辆红色跑车。
车里有人。
一个女人。
蜷缩在驾驶座上。
瑟瑟发抖。
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
露着肩膀和后背。
皮肤冻得发紫。
脚上一双细高跟。
还有黑色的**。
一条腿的**，破了。
露出白皙的皮肤。那上面有一道血痕。
周野皱眉。
愚蠢。
在这种世界里，穿成这样。
就是自杀。
女人也看见了他。
她的眼睛很大。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还有一丝……哀求。
她的嘴唇是红色的。很艳。
在苍白的世界里，跟那辆车一样扎眼。
周野举起枪。
不是对准她。
是对准那些靠近的活死人。
“砰！”
一声巨响。
离他最近的一个活死人，脑袋炸开。
黑色的、冻成冰碴的血肉飞溅。
剩下的几个，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挪过来。
“砰！”
“砰！”
周野面无表情。
开枪。上膛。再开枪。
动作简洁。高效。
像一台杀戮机器。
很快。
周围安静了。
只剩下五具不会再动的尸体。
周野走到跑车门边。
女人看着他。
眼神里的恐惧，变成了震惊。
还有一丝……希望。
“出来。”周野的声音很冷。没有温度。
女人没动。
她似乎冻僵了。
周野不耐烦。
他伸手。
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很凉。
他把她从车里拖了出来。
女人很轻。
她站不稳。
直接倒在周野怀里。
一股香水味传来。
很浓。很甜。
周野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把她推开。
女人摔在雪地里。
她发出一声痛呼。
“自己走。上车。我没时间。”
周野说完，转身就走。
他要去跑车里看看。
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油箱是空的。
发动机也冻坏了。
什么都没有。
浪费子弹。
他回到房车边。
女人跟了上来。
她一瘸一拐。
高跟鞋在雪地里，寸步难行。
她脱掉了鞋。
光着脚。
黑色的**包裹着脚踝。
踩在雪里。
周野能想象那是什么感觉。
但他不在乎。
女人终于爬上了房车。
她一进来，就瘫在地上。
大口喘气。
车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周-野发动汽车。
引擎再次轰鸣。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女人。
她抱着胳膊。
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嘴唇发白。
“谢谢……谢谢你……”她开口。声音都在颤。
周野没说话。
他从储物箱里，扔过去一条毛毯。
还有一个能量棒。
“吃了。盖上。”
女人手忙脚乱地接过。
她撕开能量棒的包装。
狼吞虎咽。
吃完后，她用毛毯裹住自己。
身体的抖动，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开始打量车内。
很整洁。
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像一个移动的军事基地。
这个男人，不简单。
她有了判断。
“我叫虞曼。”女人说。
周野还是没说话。
“我……我好像认识你。”虞曼看着周野的侧脸，“你是周野。对不对？”
周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他转过头。
第一次正眼看她。
虞曼。
这个名字。这张脸。
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
在一场豪华的宴会上。
他当时的未婚妻，指着一个女人，跟他说。
“那是我小姨，虞曼。漂亮吧？是个交际花。”
语气里，满是鄙夷。
原来是她。
前女友的那个……恶毒小姨。
世界真小。
小到像一个笑话。
“带上我。”虞曼坐直了身体。
她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看着周野。
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
是谈判。是交易。
“我很有用。我爸是虞振华。你知道的，全国首富。”
她挺起胸膛。
尽管身上只裹着一条毯子。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高傲。
“只要你带我到南方的安全区。我给你一个亿。现金。美金都行。”
周野笑了。
他真的笑了。
他把车停下。
拉起手刹。
他转过身。
彻底面向她。
车内狭小的空间，气氛瞬间变了。
他的眼神，很有侵略性。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目光像手术刀。
把她的自尊，一层层剥开。
从她冻得发红的肩膀，到她裹在毯子里的长腿。
最后，停在她那张艳丽的脸蛋上。
“一个亿？”
周野开口。
声音很低。
带了点嘲讽。
“你觉得，现在这世道，钱，还有用？”
他伸出手。
捏住她冰冷的下巴。
强迫她抬头。
“你再看看外面。”
他指了指窗外。
白茫茫的一片。
“在这里，你那一亿，连一泡热尿都不如。”
他松开手。
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包泡面。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他把它放在虞曼面前。
“现在，这个，才是一个亿。”
周野靠回椅背。
重新发动了车。
“而我，有一整箱。”
虞曼看着那包泡面。
再看看周野冷硬的侧脸。
她懂了。
世界，真的变了。
她的高傲，她的资本，她的一切。
在这辆车里。
在这场大雪里。
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