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京城的气氛越发诡谲。
青宁站在御书房外，听着里面老皇帝愤怒的咆哮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近来各地频频传来灾报。
不但有旱灾和蝗灾，流民成患，各地还频频有兵乱爆发。
朝中大臣们焦头烂额，而老皇帝，却只顾着催促她炼制长生丹。
“国师大人。”
大太监悄悄凑过来，低声道：“沈王爷又来了。”
青宁微微蹙眉。
“怎么又来了，不是吩咐过不见吗？”大太监为难地***手道：“王爷的命令，小的也不敢不听。”
青宁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让他去偏殿等着。”
偏殿内，沈漱玉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这半年来，他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些变化，身上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唯有在看到青宁的这一瞬间，眼中严肃褪去，流露出近乎病态的痴迷。
“小宁。”
他快步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玉匣。
“这个东西，你想必会——”青宁冷淡地打断他道：“王爷若无正事，我还要去为陛下炼丹。”
沈漱玉却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加温柔。
他缓缓打开木匣，里面赫然是一条雪白的狐尾围脖。
正是当年从青宁身上砍下的那条。
“物归原主。”
他轻声道，眼中闪烁着歉疚的光芒。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回它。”
青宁的瞳孔骤然收缩，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条狐尾曾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代表了她从前那段饱受折磨和屈辱的日子。
她强忍颤抖，伸手抚上那片柔软的皮毛。
刹那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锁妖链的冰冷、匕首刺入腹部的剧痛、断尾时撕心裂肺的感觉。
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青宁平复了一下，再张口，却只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
“说起来……”“我还有半颗妖丹在姜烟身上。”
沈漱玉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小宁，你是想要回那半颗妖丹吗？”青宁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冰冷的试探。
“王爷舍得？”“为了你，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沈漱玉毫不犹豫地转身，对门外侍卫下令道：“去地牢。”
不到半个时辰，殿门再次打开。
沈漱玉的白袍下摆沾着新鲜血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他神色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去花园折了枝花。
可是指节上却沾满了血渍，昭示着他方才做了什么残忍之事。
“小宁，我已经将它洗净了。”
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半颗泛着绿光的妖丹。
正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面上的表情那么诚恳，几乎要让人忽略他身上血迹。
青宁注视着那半颗曾属于自己的妖丹。
它比记忆中暗淡许多，像蒙尘的珍珠。
显然，在被送到作为凡人的姜烟体内之后，损耗不小。
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那颗妖丹时，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度。
不知是沈漱玉掌心的余热，还是刚从活人体内取出的温热。
她几乎可以想见，这颗妖丹再被生生挖出时的痛苦。
“王爷倒是果断。”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沈漱玉凝视着她接过妖丹的手指，眼中浮现出病态的满足。
“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
“包括那个位置……只要你愿意等我。”
青宁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沈漱玉的眼睛依然如初见时那般好看，只是如今盛满了可怖的执念。
她忽然想起初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时，她以为的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
原来不过是假象罢了。
其实他始终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她从前涉世未深，这才会被骗。
“王爷说笑了。”
她合上锦盒，表情仍然是那么淡然出尘。
“我如今是方外之人，要这妖丹，不过是为了修补修为。”
“至于王爷说的什么……我却是半点不知的。”
沈漱玉忽然向前一步，近得几乎要和青宁贴着。
这个距离让青宁本能地绷紧身体，但她面上依旧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
“小宁。”
他声音轻柔地哄着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等我坐上那个位置。”
他目光扫过殿内金碧辉煌的装饰。
“这些都会成为我的，包括你……”青宁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王爷慎言，这话若传到陛下耳中……”“过几日，再过几日。”
沈漱玉打断道。
“就再也没什么你需要听命的陛下了，小宁，等着我来接你的那一天吧。”
他说罢，深深看了青宁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待殿门关上，青宁才松开紧握的拳头。
她打开锦盒，凝视着那半颗妖丹，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当初沈漱玉为救姜烟剜她妖丹，如今又为讨好她亲手取回。
在他眼里，人与物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满足***的工具。
她将盒子重新盖上，眸中明明灭灭，情绪几不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