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刷到顾莹莹社交账号的图文。
【鲜艳欲滴的草莓，他洗的。】
【春意盎然的裙子，他选的。】
【我怀孕了，他的。】
最后一张照片，男人宽大的手贴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手表，他买的。
袖扣，她选的。
老公，她的。
手机落在地上。
不知何时，云棠泪已满面。
今天是她的生日。
忙活一下午，做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丈夫裴烨回家吃饭，她猜想裴烨今年会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却不想等来这份“惊喜”。
十年前，她摘除了子宫。
只因为他一句：“我想丁克。”
顾莹莹是他们资助的贫困山区学生。
今年刚大学毕业，进入裴烨公司工作，貌美如花的年纪，有着青春洋溢的活力。
而她——
保养得再好，和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一起，终究有区别。
夜浓时分，裴烨才回来。
“别开灯。”
“怎么了？”
烛光中，云棠走过去，踮起脚尖，吻上裴烨的唇。
昏黄的光影中，衣物窸窸窣窣落在地上。
墙上，人影交错。
空气中还弥漫着旖旎的气息，云棠趴在裴烨胸口：“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幻想着嫁给你，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男孩儿都像你一样聪明，女孩儿都像你一样好看。”
裴烨似有所感，眉心微皱。
“现在，我后悔嫁给你了。”
裴烨呼吸一滞。
“你都知道了？”
“是。”
裴烨从未有过的慌乱，推开她，离开房间。
云棠翻过身，不想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他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她死缠烂打？
还是害怕她伤害他们的孩子？
又或是，害怕她向爸妈告状，让爸妈知道他做的混账事，替她做主？
云棠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绘画本。
绘画本上记录着她和裴烨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裴烨父母将她养大。
裴家人时常开玩笑，说她是裴烨的童养媳，长大后就要嫁给他。
每每这个时候，裴烨都会十分严肃：“再开这种玩笑，我就去警察局告你们拐骗**。”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
她却觉得他好酷，聪明又好看，还有自己的想法。
不像她，这辈子只想围着他打转。
她想嫁给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报恩，而是真的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愿意活成他喜欢的样子，可以为他去死。
突然间，她又不确定了。
裴烨真的喜欢她这模样吗？
顾莹莹是卷发。
她是直发。
顾莹莹化浓妆。
她化淡妆。
顾莹莹跳脱。
她文静。
可她明明是按照裴烨的要求打扮、生活。
他说，他希望他的妻子情绪稳定端庄大方。
他说，他希望他的妻子放弃工作专注家庭。
他说，他希望他的妻子每天都能在家里为他留一盏灯火。
为此，她放弃了工作。
为此，结婚十年，她从未出过远门。
外头传来哐当的声响。
云棠抬起头。
裴烨摇摇晃晃进来，栽倒在她身上。
满身的酒气。
云棠想要推开他，力气不够，只能任由他压在身上。
趁他醉了，云棠瞥见绘画本上的两个小人，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
裴烨是想要孩子了。
还是真的爱上了顾莹莹。
“直发还是卷发？”
“……卷发。”
“淡妆还是浓妆？”
“……浓妆。”
裴烨醉得厉害，反应迟钝，但言辞坚定。
即便心里有了答案，云棠还是不甘心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是顾莹莹？”
烧焦的气味传来。
浓烟涌入。
云棠抬头，见门口处有火光闪动。
云棠大惊。
失火了！
云棠疯狂推搡裴烨：“裴烨！你醒醒！起火了！”
裴烨醉得狠了，竟是昏睡了过去。
好在，醉酒的裴烨老实了些。
云棠推开他，坐在床上，拉起他两根手臂搭在肩膀，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裴烨背起。
刚到门口，火舌就烧了过来。
云棠这才发现外面的火势，大得超乎她想象。
桌上的蜡烛打翻在地，流淌在地的酒水灼灼燃烧。
阳台开着窗户，夜风灌进来，火势飞速蔓延开来，桌布、沙发、窗帘……
火光卷着黑烟，吞噬了整个客厅。
云棠侧头看了眼肩上的男人。
他还是那么好看。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如今的他，褪去青葱稚嫩，比从前更多了些成熟魅力。
这是她悉心照顾出的男人。
陪他长大。
陪他成熟。
哪怕不再属于她，他身上也满是她存在过的印记。
云棠将被子打湿，盖在裴烨身上。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裹着湿被子的裴烨往外走。
鞋子融化，赤脚踩在滚烫的地面，她感觉不到烫。
火舌扑来，火焰***她手臂，她感觉不到疼。
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又坚决。
头发燃烧皮肉烤焦的糊味钻入鼻孔……
好臭。
一如她这腐烂的人生。
门锁如同炙烧的烙铁，烫烂她的掌心。
好在，顺利打开了。
拼尽最后一口气，她将裴烨拽出屋子。
浑身灼烧的疼痛齐齐袭来，眼前骤然漆黑一片，她整个人倒在裴烨身上。
就让爱与恨，都随生命消散吧。
脑门重重撞了下。
好痛。
云棠***额头，迷茫地看着身下的男人。
她双腿跨坐在裴烨身上，双手***裴烨领口。
这是……
十四年前！
她十八岁那年，刚高中毕业。
毕业聚会上，裴烨多喝了几杯，她拖着裴烨回家。
放裴烨到床上后，裴烨的手猛地拉了下她，她倒在裴烨胸口。
她趴在裴烨胸口上，看着裴烨水蒙蒙的眼睛和冷冽的唇瓣，鬼迷心窍想要占有他。
后来，她怀了孕。
裴烨拖着她去堕胎。
任凭她如何哭泣，裴烨也没有丝毫心软。
他说，他讨厌孩子。
他说，他决心丁克。
二十岁那年，她狠心摘掉子宫，告诉他，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或许是那场面太血腥太吓人。
或许是爸妈心疼的哭声太大。
他娶了她。
年少时，她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只想证明自己的爱意，却不想束缚了他，让他那样痛苦。
“棠棠？”
睡梦中的裴烨含含糊糊喊了声。
云棠心虚地下床。
刚刚那一幕，上一世也发生过。
她趴在裴烨胸口解纽扣，裴烨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她吓得抬头，额头撞在裴烨下巴上。
但上一世，她确定裴烨没醒，重新垂下头，贴在裴烨身上，迫不及待成为裴烨的女人。
裴烨那样好。
她担心上了大学，裴烨会被其他女人抢走，决定先下手为强。
十年婚姻告诉她，能被抢走的男人，终究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任她再努力……
也得不到一颗不爱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