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
数辆警车和***的公务车组成的车队，撕开了京州郊区的夜幕。
车灯汇成的光柱。
照亮了前方“一一六”大风厂的残破门牌。
车队稳稳停下。
侯亮平第一个推开车门，踏上了这片焦土。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木炭与塑料的焦糊味，立刻钻入他的鼻腔。
他微微皱眉。
眼前的景象，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巨大的厂房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
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一头巨兽死前的哀嚎。
地面上满是黑色的灰烬和破碎的砖瓦。
几道警戒线被随意地拉着，显得有些松垮。
“侯处长，这里就是现场了。”
京州市***长赵东来紧跟其后。
脸色在闪烁的警灯下显得有些凝重。
“现场保护得怎么样？”侯亮平的声音很冷。
他习惯了主导一切。
“火灾发生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这里。”
赵东来连忙回答，“只是，情况比较复杂，工人们的情绪很激动......”
侯亮平没有听他解释。
目光已经被现场的另一番景象所吸引。
眉头皱得更深了。
在这片理应由他们反贪局和公安机关接管的废墟之上，竟然有另一拨人。
而且，是绝对专业的一拨人。
大概有十几个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
没有警徽，没有标识。
他们沉默地在废墟中穿行，分工明确，行动高效。
有的人手持着一种侯亮平从未见过的手持式光谱分析仪，正在对地面残留物进行扫描。
有的人操控着几台微型无人机。
在厂房骨架间穿梭，对整个现场进行三维建模。
还有一个人，正跪在地上，用专业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从一根烧焦的横梁上提取着样本。
他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使用的设备，精密而先进。
侯亮平自认见多识广，在京都最高检，他接触的都是国内最顶级的刑侦设备。
可眼前这些人用的东西，有很多他甚至叫不出名字。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快。
就像是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大戏，刚要登台，却发现舞台中央早已站着另一群主角。
而自己，成了那个不请自来的看客。
“怎么回事？”
侯亮平的语气陡然转冷，侧过头，盯着赵东来。
“赵局长，这些人是什么人？”
“谁允许他们进入核心现场的？”
赵东来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也是刚到，眼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侯处长，这......我也不清楚。”
他慌忙拿出对讲机，压低声音问道：“指挥中心，大风厂现场除了我们的人，还有没有其他单位介入？”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随后是值班人员困惑的回答。
“报告赵局，系统里没有录入，我们并未接到任何协助调查的通知。”
赵东来握着对讲机，一时语塞。
他只能尴尬地对侯亮平说：“侯处长，不是我们系统的人。”
不是公安系统的人？
那会是谁？
侯亮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恼火。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大步朝着那群黑衣人走去。
身后的季昌明等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就在侯亮平距离那群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
异变突生。
那十几名正在工作的黑衣人，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
他们的动作，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
扫描仪被收起。
无人机悬停在半空。
提取样本的人也缓缓站起身。
“唰——”
十几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过身。
他们面对着侯亮平一行人的方向，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他们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只是默默地散开，调整着各自的站位。
几秒钟之内，一个松散但极具压迫感的半圆形包围圈，悄然形成。
他们将侯亮平、赵东来、季昌明等所有后来者，都隐隐地圈在了中心。
这个阵型，不是包围，却胜似包围。
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一种强大的、不容置喙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现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原本嘈杂的风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侯亮平带来的那些年轻检察官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十几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盯住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连赵东来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公安，都感到了一阵心悸。
他身后的警察们，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气氛剑拔弩张。
侯亮平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这群神秘的黑衣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脸上一道浅浅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悍。
壮汉的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侯亮平。
那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好奇。
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视。
仿佛在看一群闯入自己领地的......蝼蚁。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侯亮平是谁？
是京都最高检派来的反贪局侦察处处长！
是汉东反腐的“尚方宝剑”！
可现在，在这片属于他职责范围的案发现场。
他竟然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给包围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