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检测仪规律的滴答声是我意识回归的第一个信号。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
头顶传来阵阵钝痛，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我费力地睁开眼，
模糊的白色天花板逐渐清晰。“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我转动僵硬的脖子，
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病历本。她看起来三十多岁，
眼神里透着职业性的关切。“我...怎么了？”我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是自己发出的。
“颅骨轻微骨裂，脑震荡，外加十几处玻璃碎片划伤。”医生语气平静得像在念购物清单，
“幸好你头骨够硬，不然我们现在讨论的就是开颅手术了。感觉怎么样？
”“像被一整个啤酒厂砸中了。”我试图开玩笑，却引发了一阵头痛，不由得龇牙咧嘴。
“正常。”医生在病历上写着什么，“你妻子在外面，想见她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KTV包厢，旋转的啤酒瓶，张浩那**眨着眼睛说出的那句话，
我挥出的拳头，然后是头顶炸开的剧痛和飞溅的玻璃碎片。最后是朱云曦站在我身后，
手里握着半截酒瓶，眼神冰冷。“不，”我听见自己说，“现在不想。”医生点点头，
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刚听过世界上最平常的要求。她检查了我的输液管，做了些记录。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她突然问，声音压得很低。我愣住了。这问题出乎意料。“什么？
”“你的伤，”她指指我的头，“说是‘意外’，但伤口形态和位置不太对劲。
如果是被人从后面用钝器击打，在法律上属于故意伤害。”她顿了顿，“当然，
这只是医学观察，不是法律建议。”我沉默了一会儿。报警？告朱云曦？
那个我追了三年、结婚两年的女人？
那个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陪我吃一个月泡面却毫无怨言的女人？
那个现在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把我开瓢的女人？“不用了，谢谢。”我终于说。医生点点头，
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病房。门关上后，我尝试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但我撑住了。
床头柜上放着我的个人物品——手机、钱包、钥匙。
还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一张折叠的纸条。我展开纸条，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如需帮助，打这个电话。李医生。另外，小心你‘朋友’张浩，
他在医院有熟人。——护士小赵”我盯着这张纸条看了许久。一个陌生人的善意警告？
还是什么圈套？我把纸条塞进枕头下，心里五味杂陈。门突然被推开，朱云曦站在门口。
她看起来糟透了——眼睛红肿，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头发凌乱。以前每次她哭，
我都心疼得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现在，我只觉得头顶的伤口又开始阵阵作痛。
“程朗，我...”她声音颤抖，“上帝啊，我真的太抱歉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当时就是...就是慌了...”我没说话。她慢慢走近，想要碰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缩了回去。她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张浩他...他流了好多血，
鼻子可能骨折了...我一时糊涂，怕你把他打死...”她泣不成声，
“你冲上去的样子太可怕了，我从来没看过你这样...”“你从来没看过我这样？
”我终于开口，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那你见过你男闺蜜炫耀怎么在你胸口留下伤疤吗？
”朱云曦的脸瞬间惨白：“那、那是个误会...他可以解释的...”“那他解释了吗？
”我问，“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你那亲爱的男闺蜜有没有来解释这个‘误会’？
”她沉默了，手指绞在一起。答案明摆着。“出去。”我说。“程朗，
求你了...”“出去。”我重复道，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她看了我一会儿，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终于转身离开。门关上后，我长出一口气。头痛得更厉害了。
我按了呼叫铃，不一会儿，一位年轻护士走了进来——就是留纸条的那个。“需要什么吗？
”她问，眼神里有种特别的关注。“纸条，谢谢。”我说，“但为什么？”她看了眼门口，
压低声音：“我看过太多这样的了。家暴受害者，男女都有。你这样的伤，说是意外，
但...”她耸耸肩，“李医生是好律师，专门处理这类事情。”“我不是家暴受害者。
”我下意识反驳。护士挑了挑眉：“从后面挨了一下？如果不是家暴，那就是袭击，
更应该报警了。”我无言以对。她调整了一下我的输液速度，语气缓和了些：“休息吧。
有事再叫我。”那一晚我彻夜未眠。不只是因为头痛，更是因为思绪万千。
过去的点点滴滴如电影般在脑中回放——我和朱云曦的初遇是在大学图书馆，
她抱着一堆艺术史书籍撞到了我，纸张飞得满地都是。我们一边捡书一边聊天，
从文艺复兴聊到当代艺术，足足聊了两小时。求婚那晚，
我在我们常去的小公园挂了满树的彩灯，单膝跪地时手抖得几乎打不开戒指盒。
她笑着哭着点头，说“我愿意”的声音被烟花声淹没。婚后生活并非一帆风顺。
我为工作奔波劳累，她为画廊的事操心。但我们总是能找到时间在周末早晨赖床，
为谁去做早餐猜拳决定；或者窝在沙发上看烂片，吐槽情节直到嗓子哑。
张浩是什么时候成为常客的？好像是从朱云曦的画廊筹备开始。他是艺术顾问，人脉广，
能说会道。我从未喜欢过他，但朱云曦说他是“行业关键人物”，我也就忍了。
多少次他以“工作讨论”为名来我家，占用我们的周末时光？多少次我听见他们在书房笑谈，
而我独自在客厅看电视？但我从未怀疑过。直到那个该死的真心话大冒险。
“朱云曦胸口上有道疤，我啃的。”张浩的声音至今在耳边回响，那种得意的语调，
那种挑衅的眼神。而我深爱的妻子，用一记酒瓶回应了我的愤怒。天亮时分，
我已经有了决定。我不能这样就算了。不是为了报复，
而是为了弄明白——我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场骗局？护士小赵早上来查房时，
我向她借了手机充电器。等手机电量充足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联系朱云曦或公司，
而是打给了我的大学室友，现在开**社的老秦。“我需要你帮忙查个人。
”电话接通后，我直截了当地说。“程朗？老天，听说你进医院了？没事吧？”“没事。
能帮我吗？”“当然，谁？”“张浩。还有...”我深吸一口气，“朱云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哥们，你确定要这么做？”“不确定，”我实话实说，
“但我更需要确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挂断电话后，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行动计划已经制定，接下来就是执行。医生批准我出院是在三天后。朱云曦每天都来，
但我拒绝见她。最后她留了言，说暂时搬回娘家住，“给我们一些空间”。
老秦在我出院前一天来了医院，带来了初步调查结果。“张浩这人水很深，”他说，
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表面是艺术顾问，但实际上牵扯不少灰色地带的交易。
有几家空壳公司，资金流向可疑。至于他和尊夫人...”老秦斟酌着用词，
“没找到直接证据证明他们有婚外情。但他们确实经常单独见面，频率远超工作需要。
”我翻看文件，心里沉甸甸的。张浩的生活奢侈得超乎想象——高级公寓，名牌服装，
定期海外旅行。以艺术顾问的收入，这明显入不敷出。“继续查，”我说，
“特别是他的财务情况。”出院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我的心情。
我打车回到空荡荡的家，一切依旧，却又全然不同了。
客厅角落里还有那天晚上出门前朱云曦随手放的包，
厨房里我们共用的咖啡杯还放在晾干架上。我发现了一些变化——朱云曦回来过，
拿走了些她的东西和所有我们合影的相框。聪明，她知道我看到那些照片会是什么心情。
书房电脑上，我发现她忘了退出云存储账号。鬼使神差地，我浏览了她的近期文件。
大部分是画廊相关的资料，但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引起了我的注意。文件名是“ZH”，
修改日期自我住院后更新过。密***是什么？我试了她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对。
最后我试了张浩的生日——文件夹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朱云曦胸口上的那道疤。
近距离特写。我感到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所以这是真的。
那道疤我再熟悉不过——一道浅白色的痕迹，约两寸长，就在她左胸上方。
她告诉我是小时候手术留下的。我相信了，因为谁会怀疑这种事？现在回想，
确实有太多迹象被我忽略了。
张浩总是在我们需要二人世界时出现；他对朱云曦的喜好了如指掌，
甚至超过我；他们之间那种默契的眼神交流...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但这次是冰冷的、锐利的愤怒。我冷静地拷贝了整个文件夹内容，然后退出登录。
接下来几周，我全身心投入工作和老秦的调查中。表面上，我恢复了正常生活——上班，
开会，应酬。但私下里，我在编织一张大网。朱云曦每天发短信道歉，打电话求见面。
我偶尔回复，语气平静但疏远。我告诉她我需要时间，这是实话，
但没告诉她我需要时间是为了收集证据彻底摧毁她的男闺蜜——或许还有我们的婚姻。
老秦的调查有了更多发现。张浩不仅涉嫌洗钱，还牵扯进几起艺术诈骗案。他利用顾问身份，
伪造艺术品provenance，将赝品卖给不知情的收藏家。更有趣的是，
朱云曦的画廊似乎也卷入其中——几幅经张浩之手售出的画作来历可疑。
“你妻子可能不知情，”老秦谨慎地说，“这些交易很隐蔽。”“或者她知情但假装不知。
”我说，不再天真。一个周五下午，我意外接到了张浩本人的电话。“程朗，老兄！
听说你出院了？太好了！”他声音热情得令人作呕，“我想为那天晚上的...误会道歉。
能见个面吗？我请客，咱们好好聊聊。”我几乎能透过电话听到他的算计。
interesting，他居然先找上门了。“没必要。”我冷淡回应。“别这样，
哥们儿！云曦都快愁死了，说你不理她。那晚上大家都喝了酒，说了蠢话，做了蠢事。
给我个机会当面道歉，怎么样？”我思考片刻。见他一面或许能获取更多信息，
但风险也不小。“行啊，”我终于说，“就今晚吧。”我们约在一家高档酒吧见面。
我到的时候，张浩已经在了，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
他鼻子看起来确实有点歪——我的拳头留下的纪念。“程朗！”他起身拥抱我，
我僵硬地接受了，“看起来气色不错！头没事了吧？”“偶尔头痛，”我轻描淡写，
“提醒我别再相信拿酒瓶的人。”张浩干笑几声，招手叫服务生。
我点了苏打水——今晚需要保持清醒。“听着，关于那晚的事，”张浩身体前倾，
摆出诚恳的姿态，“我那天喝多了，纯粹***。云曦胸口那疤，是她告诉我的，
说是小时候手术留下的。我说‘我啃的’只是低级玩笑，想**你一下。
没想到你反应那么激烈，更没想到云曦会...”他摇摇头，“她吓坏了，你知道吧？
怕把你打傻了。”我静静看着他表演。这套说辞编排得不错，
几乎可信——如果不是我见过那张照片的话。“为什么？”我问，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张浩耸耸肩：“男人间的蠢事呗。
真心话大冒险不就是互相挑衅吗？我看你一直那么淡定，想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
”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没想到找到了一颗炸弹。”“所以你和我妻子没有不当关系？
”我直视他的眼睛。张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自然：“老天，没有！
云曦就像我妹妹一样。我这人嘴贱，但不会动朋友妻，这是底线。”他说得信誓旦旦，
要不是证据确凿，我几乎要相信了。“那我误会了。”我说，假装放松下来，
“云曦一直说你是个好朋友，帮了她很多。”张浩眼睛亮了：“画廊的事我确实能帮上忙。
你知道的，这行业水很深，没人引路很难走。”“是啊，”我附和道，
“听说你最近促成了几笔大交易？云曦说客户非常满意。”他顿时眉飞色舞：“哦，
那几个日本收藏家？确实，他们对购入的几幅当代作品很满意。其实...”他压低声音，
“如果你有兴趣，我手头还有几个投资机会。艺术市场现在火热，回报率相当可观。
”Bingo。鱼上钩了。“真的？我最近正好有些闲置资金。
”张浩的热情几乎要溢出来：“太好了！我跟你详细说说...”那一晚，
我扮演了一个后悔莫及、试图挽回友谊的丈夫，顺便对艺术投资表现出兴趣。
张浩扮演了一个宽宏大量、愿意带朋友发财的哥们。我们各自心怀鬼胎，
表演着一场荒诞戏剧。临走时，张浩甚至拥抱了我：“很高兴我们能澄清误会。
云曦是个好女人，别因为我的蠢玩笑毁了婚姻。”“不会的，”我微笑，“事实上，
我准备周末约她出来，好好谈谈。”张浩的表情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紧张：“太好了！
需要我帮你说些好话吗？”“不用，”我保持微笑，“我想亲自解决。”回到家，
我立刻打电话给老秦：“找到突破口了。他开始向我推销‘投资机会’了。
我要你深入查他最近接触的那些日本收藏家。”周末，我约朱云曦见面。
这是自医院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瘦了不少，但依然美丽动人。看到我时，她的眼睛亮了，
随即又蒙上忧虑。我们去了以前常去的咖啡馆。气氛尴尬得像第一次相亲。“你看起来不错。
”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也是。”我礼貌回应。沉默蔓延。她搅拌着咖啡，不知如何开口。
“关于那张照片，”我终于打破沉默，“在你云存储里的。
”朱云曦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你...你看到了？”“密码是张浩的生日？真有创意。
”她低头不语，肩膀微微颤抖。“所以那是真的？他...啃的？
”这个词说出口依然让我恶心。朱云曦突然抬头，眼里满是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