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倾荷睡得十分不安稳。
她梦到了还没见过裴亦辰的时候。
自己上山采药、治病救人,不需要遵守什么规矩,也不需要注意什么仪态。
直到裴亦辰突然出现,她所有的梦境碎裂开来,整个人直直跌入万丈深渊……
陆倾荷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
只有胸口憋闷的一团还残留着梦境里的情绪。
裴亦辰端着托盘进来放下:“醒了?我刚熬了银耳莲子羹,快洗漱完趁热喝。”
他说完就洗了面巾过来给陆倾荷擦拭。
陆倾荷愣愣看着他,很想问一句:“既然恩情已经还完了,为何还要这么细致的照顾我?”
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问不出口。
既然决定要走,又何必撕破最后一层体面。
洗漱完毕,陆倾荷坐在桌前小口喝着莲子羹。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这三年的时间,裴亦辰竟也练出了好厨艺。
裴亦辰就坐在一边撑着头,眼也不眨地看着陆倾荷:“好喝的话就多喝点。”
“这几天政务比较多,我没时间陪你,但我已经派人打造长命锁,我待你真心,亦绝不会亏待了我们的孩子。”
男人眼底的深情灼得陆倾荷心脏滚烫。
可只一瞬,她就将这些悸动重新压了下去。
她握着勺子的手泛出分明骨节,强扯出一抹笑:“你待我好,我当然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是真心还是恩情,裴亦辰自己分得清吗?
裴亦辰笑着看陆倾荷喝完所有的莲子羹,才匆匆离开。
陆倾荷又去老夫人的院子,却被门房告知:“今日有贵客,苏家的以茉小姐正在里面。”
她站在门口等着,不多时,人出来了。
却是裴亦辰亲自送出来的。
看见陆倾荷,裴亦辰愣了一下,上前扶住她。
“不是说你有了身孕,不必再来给母亲请安。”
苏以茉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闻言挑了下眉。
陆倾荷有些不安,不动声色拂开裴亦辰的手。
“郎君先送贵客出府吧!”
苏以茉笑了笑:“我与裴大哥自小相熟,不必如此多礼。”
陆倾荷心头一堵,果真是青梅竹马。
这样看来,她像极了偷走别人东西的贼。
裴亦辰却是正色:“正好我要去转运司,一同送你。”
原来政务再繁忙,为了见心上人,也是能抽出空的。
陆倾荷抿了抿唇,只觉自己是戏台上的丑角,黯然退场。
当天,陆倾荷用多走动对胎儿好的借口在府中转了几个来回,规划好了一条偷跑的路线。
晚膳后半个时辰,春荣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夫人,刚才世子派人回来,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不回来了。”
陆倾荷刺绣的手一顿,没想到她离开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她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我知道了,给我烧水沐浴。”
春荣欠身,又退了出去。
陆倾荷连忙关上房门,开始收拾行李。
只是费了一番功夫,她要带走的东西,竟连一个包袱都装不满。
除了最开始到汴京的几身衣服,就只剩下一卷医用的银针。
陆倾荷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房间。
每一个角落,她好像都能看到她跟裴亦辰相处时的场景。
裴亦辰为她描眉绾发,为她抹脂点唇。
她做女工,裴亦辰也会坐在一旁陪着,有几次裴亦辰甚至学着给她绣了几朵海棠。
尽管这些,都被裴亦辰在还恩录中,用冰冷的数字一笔笔带过。
可彼时留给她的温情却都做不了假。
心中闪过一抹不舍,陆倾荷叹了口气,想给裴亦辰留下一封书信道别。
但刚握上笔,房间的门突然‘砰’的一下被人踹开。
陆倾荷回头,就见老夫人站在门口,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
肃然的气氛让陆倾荷忍不住开口:“婆母,你这是……”
老夫人没听她把话说完,冷声下令:“杨嬷嬷,动手。”
几个丫鬟婆子上前用力将陆倾荷钳住。
杨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到她面前:“夫人莫要为难老奴,这一碗药下去,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她说完掐住陆倾荷的下巴,就要把药灌进陆倾荷的嘴里。
陆倾荷身为大夫,对这药味再熟悉不过,是滑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