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两个亿与一颗钉子两个亿。财务报表上那个数字，跳得扎眼，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陈默心脏都有些不适。他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落地窗外是城市铺开的、冰冷又繁华的璀璨灯火。赚到钱了，
心里却空落落的，像一脚踩进了棉花堆，无处着力。他想给林薇打电话，
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半晌，最终还是颓然放下。打通了说什么？说“老婆，我们有钱了，
你不用担心步隔壁李总老婆的后尘，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撬了墙角”？这话太蠢，
也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知道林薇在怕什么。隔壁互联网公司的李总，
去年估值翻了几番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跟了他十几年的原配，
新娶的娇妻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脸嫩得能掐出水。那件事在他们这个骤然暴富的圈子里，
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家门打开，
暖黄的灯光和精心调制的、带着某种公式化温暖的香氛一起涌过来。
林薇穿着藕荷色的真丝家居服，妆容一丝不苟，连唇角微笑的弧度都像是精心测量过的。
她迎上来，自然地接过他的公文包和脱下的西装外套。“累了吧？厨房温着虫草花胶汤，
我去给你盛。”她声音温柔，动作体贴，可陈默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罩。
饭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摆盘堪比米其林餐厅。林薇替他布菜，
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老公，你现在公司做大了，身边没个绝对可靠的自己人不行。
行政部那个老刘，我听说手脚不太干净，借着采购的名头捞油水。”陈默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没接话。老刘是公司初创时就跟着他的老人，能力一般，但还算勤恳。他不太信林薇这话，
但也懒得深究。林薇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我给你物色了个新的行政助理，绝对可靠，
能力也强。”“谁？”陈默抬起眼。“我以前的同事，周小雨。你还记得吗？我跟你提过的。
人特别老实本分，做事也稳妥，关键是，知根知底。”林薇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动作优雅，“放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周小雨？
”陈默在记忆里模糊地搜索着这个名字，印象里是林薇偶尔抱怨以前工作时，
会顺带提起的一个“闷葫芦”、“土包子”，好像……脸上还有点雀斑？
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一个助理而已，林薇安排的人，用着省心，
也能让她那颗因财富暴涨而日益焦灼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他理解她的不安，只是，
这种被步步为营算计着的感觉，像细密的蛛网缠上来，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他只是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林薇这钉子，插得可真够迫不及待的。周小雨来报到那天，
几乎是缩着肩膀走进他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办公室。
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颜色灰暗的职业套装，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陈总好，
我是新来的行政助理，周小雨。”陈默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三秒。瘦，
干瘪，像颗没长开的小白菜。脸上那几粒浅褐色的雀斑，在办公室顶灯惨白的光线下，
确实显得格外碍眼。他冷淡地“嗯”了一声，指派了最基础的打杂工作，
很快就将这个不起眼的“眼线”抛诸脑后。
2蓝光下的雀斑与无声的洞察公司规模急速膨胀，业务量翻了几番，
加班成了陈默生活的常态。他像一颗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
在各个项目、应酬和会议间高速旋转，停不下来。又一个深夜，
一个关键项目的核心技术参数突然出现问题，整个技术团队熬到凌晨两点依旧束手无策，
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陈默烦躁地挥挥手，让疲惫不堪的团队先回去休息。
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对着满屏幕闪烁的代码和错误报告，眉头拧成了死结，
烟灰缸里很快就堆满了烟蒂。一杯温热的、浓度刚好的黑咖啡，悄无声息地放在他手边，
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正是他熬夜时最需要的口味。他猛地抬头，
看到周小雨不知何时站在桌旁。她依旧穿着那身灰扑扑的套装，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倦容。
“陈总，提提神。”她声音还是那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像怕惊扰了什么。
陈默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还有一些……会议纪要没整理完。”她小声回答，
然后迅速退回办公室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工位，仿佛要融入阴影里。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剩下陈默敲击键盘的声音、空调的低鸣，以及角落里偶尔响起的、极轻的纸张翻动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胃部熟悉的绞痛，他烦躁地一把推开键盘，
整个人重重地靠向椅背，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视线无意识地、漫无目的地扫过办公室。
然后，他定住了。周小雨正俯身在一堆凌乱的纸质文件前，屏幕幽蓝色的反光，
像舞台追光一样，精准地打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那些原本在他印象里粗糙碍眼的雀斑，
在这片幽蓝的光晕里，忽然被赋予了奇异的生命力，像不小心散落在细腻白瓷上的金粉，
细小，却闪烁着微光。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微微翘着，
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一种……干净的，脆弱的，却又异常坚韧的感觉，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陈默空旷的心底。他心里某个沉寂许久的地方，被极轻地，
却又无比清晰地，拨动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开口，
声音因熬夜而沙哑：“那个……上周的客户资料，归档好了吗？”周小雨闻声抬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像林间被脚步声惊扰的小鹿。“快，快了，陈总。
还差最后一点核对。”从那天起，陈默开始不自觉地，在办公室里搜寻周小雨的身影。
他渐渐发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做事有着超乎寻常的细致和耐心，
经手的文件繁杂如麻，却从无半点差错。她话很少，几乎像个隐形人，
但每次开口提出的建议或提醒，总能切中要害，省去他许多麻烦。她泡的咖啡，
温度总是恰到好处；她整理的日程，严谨周密，
从不会让他错过任何重要节点；她甚至能在他胃病犯之前，就默默准备好温和养胃的茶点。
一种超越上下级的、无声的默契，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悄然滋生、蔓延。
他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安静、可靠的存在。他甚至开始觉得，看着她低头认真工作的样子，
心里那份因巨大财富和林薇的“过度关心”而带来的焦躁，会奇异地平复些许。
3裂痕与那碗小米粥与此同时，家里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林薇的“关心”变本加厉，
无孔不入。“老公，昨天跟你吃饭的那个王总，他夫人昨天拎了只新包，爱马仕的**款，
我看挺适合我的。”“默默，你手***显示你下午在城西的温泉酒店附近？
不是说在公司开董事会吗？”“陈默，你最近回家越来越晚，
身上……有时有陌生的香水味。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如外面那些年轻小姑娘会撩人，
会伺候人？”质问，试探，旁敲侧击，带着精心算计的酸意和掌控欲。陈默起初还耐心解释，
后来逐渐变得沉默，再到最后，演变成激烈的争吵和漫长的冷战。家，
这个本该是港湾的地方，变成了另一个没有硝烟却更加疲惫的战场，华丽，冰冷，令人窒息。
一次因为陈默忘记结婚纪念日而爆发的激烈争吵后，林薇摔碎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骨瓷茶具，
夺门而去。陈默在空荡、死寂的别墅客厅里坐了一夜，脚边是冰冷的碎片。天亮时，
胃部传来熟悉的、刀绞般的剧痛，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捂着胃，蜷缩在沙发上，
挣扎着摸到手机，意识模糊间，下意识拨出的号码，不是林薇的，而是周小雨的。
周小雨在二十分钟后赶到。她用陈默之前给她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看着他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的样子，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心疼。
她没有多问一句废话，熟练地找到他常备的胃药，倒了温水，看着他服下。
然后又转身走进厨房，动作利落地淘米、点火，熬上了一锅软糯的小米粥。
她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给人压力，
也没有置身事外的冷漠。等他缓过那阵剧烈的疼痛，呼吸逐渐平稳，她才轻声开口：“陈总，
粥快好了，您喝一点，胃会舒服些。”那一刻，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金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来，驱散了一室的阴冷。陈默看着她逆光而坐的侧影，
看着她脸颊上那几粒被阳光勾勒出柔和轮廓的小雀斑，看着她眼底纯粹的担忧和关怀，
心里那堵用理智和冷漠筑起的堤坝，轰然塌陷了一角。一种久违的、近乎贪恋的暖意，
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4背叛与竞标夜决定公司未来三年发展走向的重大竞标前夜，
一场风暴毫无预兆地袭来。核心技术的部分参数和报价底牌，
竟然被泄露给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公司内部瞬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各种猜测和怀疑在空气中弥漫。林薇的电话几乎是立刻追了过来，
语气是压不住的焦躁、愤怒和一种……近乎确凿的怀疑：“陈默！
是不是你身边那个周小雨出了问题？我早就觉得她来历不明！看她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你马上开除她！立刻！马上！”陈默直接掐断了电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手机屏幕。
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如蝼蚁般穿梭的车流，脑子里一片混乱，
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是谁？竞争对手买通了内鬼？还是……他不敢深想。就在这时，
周小雨敲门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镇定。
她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黑色U盘。“陈总，”她走到他身边，声音依旧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我私下查了最近一周所有的内部监控录像备份，
还有服务器和打印机的文件流转记录日志，发现了一点……异常。”她将U盘***电脑，
调出一段经过技术恢复的、有些模糊的监控视频片段。画面显示，在竞标前三天的一个深夜，
行政部另一个被林薇“强力推荐”进来的、资格很老的女员工，曾鬼鬼祟祟地用管理员权限，
长时间接触过存放核心资料的服务器。线索并不算充分，视频角度也存疑，无法直接定罪，
但指向性却异常明确——矛头直指林薇安插的“自己人”。陈默猛地转头，紧紧盯着周小雨。
几天几夜的煎熬，她眼圈泛着浓重的青黑，连那几粒小雀斑都显得黯淡了些。“为什么帮我？
”他问，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审视。周小雨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毫无闪躲：“因为我相信陈总的为人，也相信这家公司是真正想做事的。
您是个……值得追随的领导者。”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
我不希望有人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毁了大家这么久的心血。”那个眼神，
像一道强烈而纯粹的光束，穿透了他心底因背叛和猜忌而笼罩的厚重阴霾。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是近乎疯狂的通宵达旦。陈默亲自带领核心团队，重新制定方案，
调整策略。周小雨始终陪在一旁，沉默却高效地协助他，查找补充资料，核对海量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