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手机里不断跳出消息，都是公司员工群里的聊天记录，大家在讨论年终奖，在晒红包，在感谢老板。
我退出了群聊。
坐在地铁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我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那是2019年的夏天，我刚研究生毕业，拿到了几个不错的offer，最高的年薪30万。
就在我准备签约的时候，周明找到我。
「致远，别去给人打工了，咱们自己干！」他拉着我的手，眼里闪着光，「我和徐磊准备做智能硬件，你的算法能力这么强，咱们三个一起，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犹豫过。
毕竟稳定的工作更保险，创业风险太大。
但周明一句话打动了我：「致远，咱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公司股份三人平分，利润也三人平分，绝不让兄弟吃亏！」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学校后门的小饭馆喝酒，喝到凌晨三点。
周明拍着胸脯保证：「致远，你就放心跟***！咱们一起把公司做大，以后都是千万富翁！」
徐磊也举着酒杯：「对！我徐磊这辈子认定你们俩兄弟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
那一夜，我们畅想未来，畅想公司上市的那一天。
最后，我放弃了30万年薪的offer，选择了和他们一起创业。
我掏出了所有积蓄，20万，作为启动资金注入公司。
周明出了30万，徐磊也出了30万。
公司注册资本80万，我们三人各占三分之一股份，签了协议。
那时候，我们租了个小办公室，三张桌子，三台电脑，就是全部家当。
第一年是最难的。
没有收入，没有客户，甚至连产品方向都在摸索。
周明负责商务，徐磊负责市场，我负责技术研发。
说是分工，但实际上，最忙的是我。
算法设计、代码编写、产品测试、Bug修复……全是我一个人扛着。
周明和徐磊经常出去「谈客户」，一谈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我问他们客户谈得怎么样，他们总说「还在洽谈，不着急」。
第一年过年，周明和徐磊都回家了，说要陪家人。
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继续改代码。
女朋友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明天就回，还有点工作要收尾。」
结果这个「明天」，一推就是三天。
等我终于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
火车票早就卖光了，我只能在出租屋里一个人过年。
那天晚上，我吃着泡面，看着春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公司忙，回不去了。
妈妈在电话那头哭了：「儿子啊，你何苦呢……」
我说：「妈，没事，明年就好了。明年公司肯定能盈利，到时候我给你们买大房子。」
第二年，产品终于做出来了。
那是一款智能家居控制系统，核心算法全是我一个人写的。
我们拿着产品去参加行业展会，反响很好，拿到了第一笔订单。
50万。
那一天，我们三个抱在一起，激动得热泪盈眶。
周明说：「致远，多亏有你！没有你的技术，就没有这个产品！」
徐磊也说：「对对对，致远你就是咱们公司的技术大牛！」
我以为，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第三年，订单越来越多，公司开始招人，从3个人扩张到20人。
但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边缘化了。
公司开会，周明和徐磊总是提前商量好，会上直接宣布决策，根本不征求我的意见。
我提出的建议，他们敷衍地说「嗯嗯，有道理，回头再讨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招聘新员工，他们也不问我，直接拍板。
财务、行政、销售，全是他们说了算。
我只负责带技术团队，像一个部门经理，而不是公司合伙人。
有一次，我父亲突然生病住院，我请假想回家看看。
周明皱着眉头：「致远，这个项目很急，客户催得很紧，你这时候走了，谁来盯？」
我说：「我爸病得挺重的……」
徐磊拍拍我的肩膀：「致远啊，创业就是这样，有舍有得。你爸那边有你妈照顾着呢，不急这一两天。等这个项目结束，你想休多久休多久。」
最后，我还是没回去。
项目做了一个月，我每天加班到凌晨，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
等项目结束的时候，父亲已经出院了。
我打电话回去，父亲叹了口气：「儿子啊，工作重要，但身体也重要。爸没事，你照顾好自己。」
那一刻，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第四年，女朋友提出分手。
理由很简单：看不到未来。
「林致远，你一个月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她红着眼睛说，「我不是不支持你创业，但你能不能为我们的未来想想？你这样拼命到底图什么？」
我说：「再等等，再过一年，公司肯定能分红，到时候我们就买房结婚。」
她摇摇头：「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前年也是。林致远，我等不了了。」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五年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到天亮。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公司终于实现了盈利。
账上有600万利润。
我以为，终于熬出头了。
我可以给父母买房，可以有个像样的家，可以不用再租那个十平米的单间，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结果，等来的是250元转账。
和一句：「年终奖，辛苦了。」
地铁到站了。
我茫然地走出车厢，一步一步往家走。
手机响了，是周明打来的。
我接起来，他的声音依然那么虚伪：「致远啊，今天话说重了，别往心里去啊！哥哥我也是为了公司好，你理解理解。这样，明天你来公司，咱们好好聊聊，我给你涨工资，怎么样？」
涨工资？
我是合伙人，不是员工！
我挂断了电话。
胸腔里的怒火难以抑制。
我用五年的青春，换来了250元。
这我绝对不能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