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盛大。
京中贵女、世家公子来了不少。
太子李承泽一身杏黄常服，坐在主位，矜贵俊朗，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
前世，这目光让我心如鹿撞，觉得他是顶顶好的郎君。
如今，我只觉得恶心。
柳如烟坐在他下首不远，穿着新做的水粉色百蝶穿花裙，娇俏可人。
她看向李承泽的眼神，含羞带怯，欲语还休。
偶尔瞥向我，深处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即将得逞的兴奋。
前世我瞎，竟一点没看出来。
礼毕。
宾客移步花园水榭饮宴。
初夏的风带着荷香，水榭边栽满了垂柳。
柳条拂水，看着就让人想……推一把。
柳如烟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姐姐，我们去那边看锦鲤吧？听说池子里新进了一尾金色的，可稀罕了！”
她手指微微用力，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
前世，她就是在这里，趁我不备，将我往池子里推。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小。
她吃痛，低呼一声。
“妹妹小心些，”我笑容温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走近的几位贵女听见，“水边湿滑，可别自己掉下去了。”
柳如烟脸色微变，强笑道：“姐姐说的是。”
她松开我，眼神闪烁，显然在找别的机会。
我岂会给她机会？
我转身，走向一群正在说笑的世家小姐。
“孙姐姐，”我笑着对兵部侍郎家的嫡女孙静娴道，“前些日子听你说，寻了块极好的羊脂白玉想雕个玉佩，可寻到了合意的式样？”
孙静娴眼睛一亮：“可不是！正愁呢，想雕个并蒂莲又觉得俗气。”
“我倒是见过一个极雅致的，”我自然地引着她往水榭另一侧走，“是前朝古画上的流云百蝠纹，寓意也好……”
我成功地将人群引离了危险的水边。
眼角余光瞥见柳如烟跺了跺脚，目光焦急地看向李承泽。
李承泽端着酒杯，正与几位公子说话，眼神却向我这边扫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鱼儿有点着急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好戏，才开场。
酒过三巡。
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过来添酒。
走到我身边时，脚下一个趔趄。
整壶酒眼看就要朝我身上泼来！
电光火石间，我像是要起身避开，宽大的袖子“不经意”地用力一拂。
“哎呀！”
一声惊呼。
那壶酒，不偏不倚，全泼在了我旁边柳如烟的身上！
从头到胸，淋了个透湿！
粉色的裙子瞬间深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曲线。
发髻也湿了，精心描绘的妆容花了一片。
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愣住了。
水榭里瞬间安静下来。
柳如烟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看得要命。
那泼酒的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立刻站起身，满脸“焦急”和“关切”，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柳如烟身上，挡住她湿透的前襟。
“妹妹！你没事吧？”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这丫头怎么如此毛手毛脚！快，快扶柳小姐去更衣！”
我娘也反应过来，赶紧指挥自己的丫鬟：“快！带柳小姐去我房里换身干净衣裳！”
柳如烟被我的丫鬟半扶半架着，裹着我的外衫，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匆匆离场。
她回头狠狠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淬了毒。
我迎着她的目光，眼底一片冰冷。
这就受不了了？
前世你推我下水，让我在初春刺骨的池水里泡了半刻钟，被太子捞起来当众“湿身示众”，丢尽了脸面和尊严。
这才哪到哪？
李承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安排的好戏，女主角换了人，还如此狼狈收场。
他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韩小姐没事吧？方才真是惊险。”
前世，他救了我之后，也是这般温言细语。
让我觉得他是我的救赎。
此刻，我只觉得虚伪。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微微屈膝，礼仪周全，声音平静无波，“我无事。只是如烟妹妹受了惊吓，湿了衣衫，怕是惊扰了殿下雅兴。”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
眼神坦荡，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无辜”。
“殿下，您说……这水榭边，是不是真的有点滑？”
李承泽被我噎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是他安排的人故意要泼我，好给我制造“意外”落水的机会吧？
他只能勉强维持着风度：“韩小姐无恙就好。”
转身离开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和……一丝疑虑。
他在想，刚才那一下，是我运气好，还是……故意的？
怀疑的种子，先给你种下。
柳如烟换好衣服回来，是件我娘的旧衣，颜色老气，尺寸也不大合身。
她强撑着笑脸，但那股精心营造的娇媚柔弱荡然无存。
席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我安静地吃着茶点，心情舒畅。
这只是个开始。
落水大戏被我搅黄。
东宫那边暂时没了动静。
柳如烟安分了几日，眼神却越来越阴。
我知道，他们不会罢休。
果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