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那股熟悉的难闻的味道再次传来。
白衣服的叔叔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只是呛了点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是，她的脑瘫情况，家长，你过来我跟你说......”
然后，我身边安静了很久，直到姐姐开始说话。
“妈，现在这个出国的项目，老师好不容易推荐我，我...我真的很想去，爸爸说钱都在你手里。”
“可是卉卉，家里就剩这点钱了，要留着给佳佳治病。刚刚医生也说了，如果不治疗，她会撑不住的。”
姐姐突然怒吼一声：“妈，我也是你的孩子啊！凭什么一切都要以沈佳为先，她的病难道怪我吗？”
妈妈愣住了，嗫喏着什么也没说。
姐姐却像是终于打开了口子，把这些年的委屈倾泻而出。
“沈佳出生后，我只比她大五岁，可突然间就成了懂事的姐姐。我不到八岁就学会了自己做饭，别人放学都有爸妈来接，可我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家。
“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吓得半死，可你陪着沈佳，根本不知道。
“有同学霸凌我，爸爸忙着工作给沈佳挣医药费，我只能告诉你，可你转眼就忘了，只顾着带沈佳，我身上现在都还有伤痕。”
姐姐的哽咽声音越来越大。
“为了省钱给沈佳治病，家里的积蓄都已经被她耗光了，我假期去做***的钱也给她买了营养品和玩具。
“妈，我受够了，出国的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
“我是沈佳的姐姐，但我首先也是我自己，是你的女儿啊，我求你就为我着想这一次好不好？”
姐姐抹了抹眼泪，无力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妈，二十年来，我就任性了这一次，你放心，这笔钱就当我借的，我可以打借条，一定会还上的。”
接下来又是很久的安静。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为姐姐和妈妈擦眼泪，可怎么也做不到。
最后，妈妈叹了一口气：“卉卉，你放心，妈妈会想办法的，不会亏待你。”
姐姐走后，妈妈轻轻摸着我的额头。
“佳佳，我的佳佳，如果你能永远像现在一样乖巧听话，那该多好。”
一滴温热的液体随后滴落到我嘴角，又咸又苦。
随后，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是给爸爸的。
“沈明煜，我们离婚吧，家里的财产就剩下那套房子了，我也不要，都留给你和卉卉。”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爸爸迟疑着开口。
“房子我不要，你带着佳佳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家里的抽屉里，你签了就行。”
随后便挂断了，像是怕妈妈改变主意。
妈妈笑了好几声，比哭还要难听。
我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妈妈正熟练地帮我按着僵硬的四肢，看我醒来，她急忙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我嘴边。
我满足地吃着粥，朝妈妈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妈妈，香...好。”
可她并没有笑，眼角的泪反倒越积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