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拎着行李回到家。本以为是阖家团圆，
没成想是一场针对我这个“大龄剩女”的批斗大会。七大姑八大姨唾沫横飞，
句句都是“为你好”。她们给我安排了一个油腻的相亲男，说我不嫁就得发霉。
她们嘲笑我没工作，没对象，是家里的耻辱。我，姜柠，表面上是人畜无害的乖乖女。
实际上，我是个收费按小时计算的心理咨询师。在她们眼里，我是个需要拯救的失败者。
在我眼里，她们每个人，都病得不轻。所以，我笑了。“大姨，谢谢您关心，
也祝表哥早日坐上部门总监的位置，别再被新来的毕业生压着了。”“小姨，
也祝表姐婚姻美满，早点要上二胎，了了您的心愿。”……我送出的每一句“祝福”，
都精准地扎在他们最痛的地方。一场家宴，成了大型家庭矛盾爆发实录。世界，终于清静了。
1“柠柠回来啦！”我妈一嗓子，把在厨房忙活的我爸，和在阳台晒太阳的橘猫都喊了出来。
我放下手里那个半旧不新的行李箱，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爸，妈，我回来了。
”我爸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在我身上下打量。“瘦了，在外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妈把我拉到沙发上，给我塞了个烫手的烤红薯。“可不是嘛，一个人在外面，
工作又不好找，能吃好啥。”她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口气不是为我叹的，
是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做的铺垫。果然，她手机响了。是家庭群的消息，叮叮当当，
像过年的鞭炮，提前炸了。【爱拼才会赢大姨】：弟妹，柠柠到了没？
我跟她小姨都准备出发了啊。【家和万事兴小姨】：就是就是，一年不见，
可想死我们家柠柠了。
相爱一家人三姑】：图片.jpg（一张油腻男人的**）【相亲相爱一家人三姑】：弟妹，
这是我托人给柠柠找的，小伙子在国企上班，铁饭碗！长得也精神！
今天让他也过来给你拜个年，顺便跟柠柠见见！我妈的脸，瞬间变得有点僵。
她把手机递给我看，眼神里带着点求助。我划拉着聊天记录，面无表情。“妈，没事。
”我剥开烤红薯，热气腾腾，甜得发腻。“来就来吧，人多热闹。”我妈看我这么淡定，
反而更不放心了。“柠柠，你大姨她们说话直，要是有什么不爱听的，你就当没听见。
”我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红薯。“放心，我心理素质好。
”好到能把她们每个人接下来说的话，当成临床案例来分析。我，姜柠，二十七岁。
在亲戚眼里，我是个大学毕业就在外面瞎混，工作换了八百个，没存款没对象，
被社会淘汰的典型。他们不知道，我三年前就拿到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证。
现在在上海开着一家线上心理咨询工作室，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六月。
我那些“换了八百个”的工作，是去不同行业体验生活，做社会调研，积累案例。
这次回家过年，我妈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给我做心理建设。
说今年亲戚们的火力可能会空前猛烈。因为我表哥表姐，去年都结婚了。家族里同辈的，
就剩我一个“老大难”。我本来没打算回来。但前几天，我妈在电话里哭了。
她说她顶不住了，说别人家的女儿都给家里长脸，就她，出门都抬不起头。我心一软，
就买了票。我以为我回来，能让她腰杆子挺直一点。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回来，
只是把战场从电话线那头，搬到了我家的客厅。门铃响了。我妈一个激灵，赶紧去开门。
门外，大姨嘹亮的嗓门一马当先。“哎哟，我的宝贝侄女回来啦！”2大姨和二姨像两阵风，
一左一右卷进了客厅。她们身后，跟着各自的家属，表哥赵凯，表姐李静，
还有他们的另一半。满满当当，把我家的客厅塞得像个沙丁鱼罐头。“柠柠，快让大姨看看！
”大姨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力道，像是怕我跑了。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从我的头发丝扫到我的鞋底。“啧啧，又瘦了。这衣服也是前年的款了吧？
姑娘家家的，得打扮打扮自己啊。”小姨紧跟着补充。“就是，别老想着省钱。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看看你静姐，上个月才去韩国做的皮肤管理，
看着就跟大学生似的。”表姐李静适时地撩了一下她新烫的波浪卷，
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得我眼晕。我保持着微笑，没说话。我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果然，寒暄了不到三十分钟，话题准时切入。“柠柠啊，
”大姨语重心长地拉着我，“不是大姨说你，你也二十七了，不小了。
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再耽搁下去，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小姨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你大姨说得对。你看你凯哥，结婚了，工作都有劲头了，上个月刚升了主管。还有你静姐，
嫁得好，现在天天就是逛街美容，多舒坦。”我瞥了一眼表哥赵凯。他坐在角落里，
使劲***手机，额前的头发稀疏得能看清头皮。升主管？据我所知，
他们公司上个月刚裁了一波员，他现在的位置岌岌可危。我又看了看表姐李静。
她脸上的妆很厚，但还是盖不住眼角的疲惫和一丝不耐烦。她老公，那个叫陈亮的，
从进门开始，手机就没离过手，一直在回微信。舒坦？半年前，李静可是哭着给我打电话，
说发现陈亮跟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不清不楚。这些事，她们的妈不知道，但我知道。
我是她们情绪的垃圾桶，也是她们保守得最严密的秘密。“大姨，小姨，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客厅里所有人都听见。“感情这事，
急不来。”“怎么急不来？”大姨嗓门一下子高了八度，“你就是眼光太高！
普普通通找个男人嫁了，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对啊，
你看你三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孙，我看了照片，多精神的小伙子！人家还是国企的，多稳定！
”我妈在旁边给我使眼色，让我别犟。我爸假装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春晚重播，
声音开得老大。我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挂着笑。“三姑介绍的人，我当然信得过。
不过……”我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大姨，小姨，你们也知道，
我现在没个正经工作，收入也不稳定。我就怕我这个条件，耽误了人家好好的小伙子。
”我这是以退为进。没想到，大姨一拍大腿。“这有什么！男人是干嘛的？不就是养家的吗？
他要是连老婆都养不起，还算什么男人！”“就是！你别担心这个，今天人就过来，
你们好好聊聊。成了，今年就订婚，明年就抱娃！”她们一唱一和，
直接把我的后半生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心里冷笑。行啊。既然你们非要把人叫来。那这出戏，
就得唱得热闹点才行。门铃，又响了。三姑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开门开门！
贵客到啦！”3门一开，一股浓烈的、廉价的男士香水味先冲了进来。紧接着，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高领毛衣，
外面套着一件同样紧身的灰色西装外套，下面是一条九分裤，露出一截颜色鲜艳的袜子。
头发抹了至少半斤发胶，根根分明，油亮得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
三姑满脸堆笑地把他往屋里让。“快进来，小孙！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侄女，姜柠。
”那个叫孙强的男人，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我身上过了一遍。
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挑剔和评估。最后，他扯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朝我伸出手。
“你好，姜柠。我是孙强。”他的手油腻腻的，指甲缝里还有点黑。我没握，只是点了点头。
“你好。”气氛有点尴尬。三姑赶紧打圆场。“哎呀，我们柠柠害羞。快坐快坐，小孙，
别客气。”孙强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条腿岔开，摆出一个他认为很霸气的姿势。
“姜柠是吧？你姑姑都跟我说了。女孩子嘛，工作不顺心很正常。没关系，以后有我呢。
”他说话的口气，像是在赏我一碗饭吃。“我呢，在市政下面的燃气公司上班，国企，
大家都知道，稳定。一年不多，拿到手十五六万吧。有车有房，房是我爸妈全款买的，
车是我自己***买的，一个月车贷三千多，小意思。”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啪地一声放在茶几上。一个别克的标志。大姨和小姨的眼睛都亮了。“哎哟，
小孙真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开上车了，了不起！”孙强很享受这种吹捧，
腰杆挺得更直了。“也没什么。主要是我们单位福利好。对了，姜柠，
你现在是……待业是吧？”他用了“待业”这个词，而不是“没工作”。听起来，
好像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还没开口，我妈抢着说。“柠柠她……她是在找机会，
想自己做点小生意。”“做生意？”孙强嗤笑一声，“女孩子家家的，做什么生意？
风险多大。安安稳稳找个工作，或者干脆在家当全职太太，我养你就行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种“快来感谢我”的优越感。“不过呢，我也有点要求。”他清了清嗓子。
“结婚以后，你得跟我爸妈一起住。我爸妈养我不容易，我得孝顺他们。
”“家务你得全包了，我妈身体不好，不能累着。我呢，工作忙，回家就想歇着。”“还有，
彩礼嘛，意思意思就行了，咱们这边都兴三万八，图个吉利。你家陪嫁一辆车就行，
不用太好，十来万的，我上班开开。”“最重要的一点，结了婚，一年内必须生孩子，
我妈想抱孙子了，最好是个男孩。”他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像是在宣布什么国家政策。整个客厅，鸦雀一雀无声。我爸的脸黑得像锅底。
我妈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大姨和小姨她们，则是一脸“他说得很有道理”的表情。
我看着孙强。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我忽然觉得，我今天回来，真是回来对了。
有些垃圾，不亲手清理一下，它就会一直在你家门口发臭。我笑了。“孙先生。”我开口了。
“你的条件，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孙强得意地扬了扬眉毛。“但是，我也有几个问题，
想请教一下你。”4孙强显然没料到我还会提问。他愣了一下，
随即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舍。“你问。”“你说你在燃气公司上班，国企，很稳定。
”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的眼睛。“据我所知，你们公司去年开始搞绩效改革，
末位淘汰制，指标压力很大吧？尤其是像你这样负责区域安装和维修的，
客户投诉率直接和奖金挂钩。”孙强的脸色，微微变了。我没理他，继续说。
“你说你年薪十五六万，这个我相信。不过，你每个月车贷三千多，抽烟只抽软中华，
平时还喜欢跟朋友去KTV，再加上一些人情往来……我很好奇，你每个月，
能剩下多少钱孝敬叔叔阿姨？”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还有，你那套房子。
是你爸妈全款买的，确实厉害。但房产证上，写的是叔叔阿的名字吧？而且，
是为了给你哥结婚准备的。你现在只是‘借住’。”客厅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大姨她们的表情，从看好戏，变成了震惊。我转向三姑。“三姑，您介绍人的时候，
没把这些情况了解清楚吗？”三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这不是看小孙人老实嘛！
”“老实？”我笑了，“一个把自己伪装成有房有车的优质男，来骗婚的男人，
您管这叫老实？”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在孙强脸上。他猛地站起来，
指着我。“你……你调查我！”“孙先生，别紧张。”我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我没调查你。
只不过，我上个星期刚处理了一个心理咨询案例，当事人也是你们燃气公司的，
因为业绩压力和家庭矛盾，情绪崩溃了。从他那里，我听说了不少你们单位的事。
”“至于你家里的情况，是你昨天在朋友圈发的。你发了张房产证的照片，
配文是‘感谢爸妈’。但你忘了，照片的角落里，清清楚楚地拍到了户主姓名，
是你父亲的名字。”孙强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大概是忘了，
前天三姑把他微信推给我的时候，我就顺手加了。他以为我没通过，实际上，
我只是设置了朋友圈不让他看。而他，对我三天可见。“好了，孙先生的情况我们了解了。
”我把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轻响。“现在，该吃饭了吧？爸，妈，开饭吧。
别怠慢了各位长辈。”我的话，打破了僵局。我妈如梦初醒，赶紧招呼大家去餐厅。饭桌上，
气氛诡异。没人再提我和孙强的事。孙强埋头吃饭，像是要把一年的饭都吃回来。大姨她们，
则开始用眼神交流。我知道，第一回合结束了。但真正的主菜，才刚刚要上。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大姨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又开始了。“柠柠啊，大姨知道，刚才那个小孙，
可能确实不太行。是大姨和你三姑没把好关。”她先是自我批评。“但是，你的个人问题，
确实要上心啊！你看你凯哥……”来了。终于来了。我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酒杯，
里面是果汁。我站起来。“大姨，您别说了，我懂。我知道您是真心为我好，
为我们这个家好。”我举起杯。“我借这杯果汁，敬您一杯。也祝您，得偿所愿。
”大姨愣住了。“祝我……得偿所愿？”“是啊。”我笑得特别真诚，“我祝表哥，
今年一定能坐上他们部门总监的位置。千万别再被那个新来的985毕业生比下去了。
”“也祝他早点把嫂子哄好，夫妻俩别再因为房贷和孩子补习班的事吵架了。家和，
才能万事兴嘛。”话音刚落。表哥赵凯“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嫂子的脸，
瞬间白了。大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整个饭桌，死一般地寂静。我坐下来，
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嗯，火候正好。5饭桌上的气氛，从诡异，变成了冰点。
表哥赵凯的脸黑得能滴出水，他老婆，也就是我嫂子，低着头，眼圈红了。
大姨的脸色最精彩，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开了个染坊。她想发作，但又找不到理由。毕竟，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祝福”。是她儿子自己没本事，不争气。小姨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
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快吃饭，快吃饭。菜都要凉了。柠柠也是一片好心嘛，是吧？
”她给我使了个眼色，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我怎么可能让她糊弄过去。我转头，对着小姨，
再次举起了杯。笑容比刚才还要灿烂。“小姨，您说得对。我也得敬您一杯。”小姨的表情，
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就借这杯果汁，也祝您心想事成。
”我看着表姐李静和她那个一直在玩手机的老公。“祝表姐和姐夫，早日要上二胎，
凑个‘好’字。毕竟姐夫家三代单传，压力肯定很大。”“也祝姐夫的公司，
今年能顺利拿到A轮融资。别再像去年一样，投资人临签约了，又跑了。不然，
姐夫那辆新买的宝马，月供都还不上，多尴尬啊。”“咣当”一声。
是表姐夫陈亮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表姐李静的脸，刷的一下，血色全无。她猛地抬头，
死死地瞪着陈亮。小姨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女婿的公司在创业，很有前途。她不知道，这个“很有前途”的公司，
已经快要发不出工资了。她只知道女儿女婿感情好，正准备要二胎。她不知道，
她女儿为了这个二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她那个好女婿，
还在外面跟小姑娘勾勾搭搭。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静的声音在发抖。我放下酒杯，一脸无辜。“知道什么？我就是听你们平时聊天，
听了一耳朵。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当然没说错。这些事，都是她们亲口在我的咨询室里，
或者哭着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她们把我当成树洞，倾泻所有的负面情绪。转过头，
又在家族聚会上，把我当成反面教材，来衬托她们的幸福美满。凭什么？
就凭我是个“没结婚、没工作”的失败者吗？今天，我就要让她们知道。
这个所谓的“失败者”，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活得清醒，看得明白。饭桌上，彻底炸了。
大姨拉着嫂子，压低声音质问她是不是又跟赵凯吵架了。小姨拽着李静，
问她陈亮的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凯和陈亮，两个大男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三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足无措。那个叫孙强的相亲男，早就被大家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战火烧到他身上。我爸我妈，坐在主位上，
目瞪口呆。他们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而我，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
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汤。排骨玉米汤，我妈炖了一下午，味道真不错。世界，
终于清静了。6这顿年夜饭，最终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收场。说是收场，其实是崩盘。
表哥赵凯和他老婆第一个离席，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理谁，摔门而去。紧接着是表姐李静，
她没跟她老公一起走，是哭着被小姨拖走的。陈亮在后面追，嘴里喊着“你听我解释”，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三姑和那个孙强，是最没存在感的。他们溜走的时候，都没人注意到。
客厅里，杯盘狼藉。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妈在厨房里洗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