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以前，峰上还有十几个负责打理药田、炼制丹药的弟子。
师尊出事后，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理由也很充分，跟着一个废人峰主，能有什么出息？
刘长老那边，早就许诺了他们更好的位置。
偌大的丹峰，从药田的除草灌溉，到丹炉的起火控温，全都落在我一个人头上。
换做以前，我肯定第一个撂挑子不干。
我姬瑶，是出了名的懒。
能躺着绝不坐着，修炼什么的，随缘就好。
这也是为什么我入门十年，修为一直没什么长进，成了大家眼里的笑话。
师尊也从不逼我，由着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说，修仙问道，求的是本心，我若无心，强求无益。
但现在，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先去药田里，用微弱的灵力催生那些娇贵的灵草。
忙活一上午，满身是泥。
下午，又要守着丹炉，炼制一些最基础的疗伤丹药。
不是为了卖，是给师尊吃的。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总比没有强。
这样的日子，很累。
但我心里很平静。
每次看到师尊能多吃一碗饭，能在院子里多走两步，我就觉得一切都值。
这天，我正在丹炉房里满头大汗地控制火候。
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姬瑶师姐吗？真是辛苦了，一个人撑着这么大个丹峰。”
又是张远。
这次，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其他峰的弟子，显然是来看热闹的。
我没理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炉火。
一炉“凝血丹”马上就要成了，不能分心。
张远见我不搭理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他绕着丹炉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我看看，这是什么丹药啊？哎呀，原来是最低阶的凝血丹。姬瑶师姐，你这炼丹术，十年了还是没长进啊。”
“想当年，陈师叔在这里，随手一挥，就是一炉极品宝丹。现在嘛……”
他摇了摇头，满脸的“痛心疾首”。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瞟着我，想看我发怒。
可我偏不。
我只是淡淡地说：“说完了吗？说完就出去，别打扰我炼丹。”
“脾气还挺大。”张远冷笑一声。
“姬瑶，我今天来，是给你送好东西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扔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我师父炼制的‘固元丹’，真正的灵丹。比你这破烂玩意儿强一百倍。拿去给你师尊吃吧，也算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那个玉瓶，没动。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果然，张远接着说：“当然，这丹药也不能白给。我师父说了，只要陈师叔肯主动交出丹峰的掌管权，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按时送上三颗固元丹，保他性命无忧。”
“这条件，够优厚了吧？用一个虚名，换实实在在的活路，划算。”
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转过身，看着他。
“滚。”
“姬瑶，你别不识抬举！”张远脸色一沉。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受尽宠爱的小师妹吗？现在的你，和你的废人师尊一样，是青云宗的累赘！”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着丹药，去劝劝你师尊。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
我就动了。
我没用扫帚，而是随手抄起了旁边一根烧火棍。
那棍子常年被炉火熏烤，又黑又硬。
我一步上前，对着张远的小腿就敲了下去。
动作快得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张远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都吓傻了。
“你……你疯了！”一个人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
我拎着烧火棍，一步步向他们走过去。
我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
“我师尊，不是废人。”
“还有，我虽然懒，但我的剑，不是吃素的。”
我没有拔剑。
但我身上的气势，却比出鞘的剑还要凌厉。
那几个弟子被我看得步步后退，最后连滚带爬地架起张远，跑了。
我扔掉烧火棍，回到丹炉前。
可惜，错过了最佳时机，一炉丹药，废了。
我叹了口气，把炉里的丹渣清理出来。
有点心疼。
这些灵草，都是我辛辛苦苦种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回头，是陈鸢。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脸色比之前更白了。
“阿瑶，你……”
“师尊，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我赶紧过去扶他。
“我听见了。”他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烧火棍，又看看我。
“你筑基了？”
“嗯，前几天刚筑基。”我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不是前几天。
是三年前。
我早就筑基了，只是懒得说。
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炫耀的。
师尊也一直以为我还在炼气期打转。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这又是何苦。”
“他们欺负你，我就打他们。天经地义。”我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你打了一个张远，还有李远，王远。刘长老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满眼忧虑。
“那又如何？”我看着他，“师尊，你以前教我练剑时说，剑者，当宁折不弯。”
“我没忘。”
他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像小时候一样。
“我们阿瑶，长大了。”
我扶他回屋休息。
他睡下后，我一个人来到院子里。
抬头看着墙上那柄“霜寒”剑。
我知道，事情还没完。
今天打了张远，刘长老那边肯定会借题发挥。
一场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也好。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那就堂堂正正地接着。
我姬瑶的剑，虽然不常出鞘。
但一旦出鞘，也从不畏惧任何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