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爸爸把姐姐从老家接回来，告诉我：“冉冉要保护姐姐，我们家里只有姐姐一个小公主！”看着漆黑消瘦的姐姐，我似懂非懂，爸爸将我手里的布娃娃拿过来塞进姐姐手里。
“姐姐吃了很多苦，这个娃娃留给姐姐，爸爸再给你买。”
我同意了，把娃娃让给姐姐。
可我不知道，后来的二十年，都要一让再让。
布娃娃到了姐姐手里，爸爸也忘了给我买，还是妈妈重新给我买了一个。
结果刚拿到手，就被姐姐看见了。
她一把夺过来，尖叫起来，“这是我的！”“不是，这是妈妈给我买的！”我刚伸出手，她就狠狠掐了我的胳膊，顿时我尖叫起来。
奶奶连忙冲过来将我们分开，看见我胳膊都紫了，她气得在姐姐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
爸爸看见了，将姐姐搂在怀里，脸色严肃：“妈，你怎么能这么对倩倩，她在她外婆那里就不受宠，来了你这还要被打，你做不到一视同仁，就不要再来了！”奶奶气得浑身发抖，“你没看见冉冉的胳膊都被她掐紫了！”爸爸只是扫了一眼，“那有什么，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妈你要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就回去吧！”奶奶气得当天就回去了，而姐姐蹲在爸爸怀里，冲我得意笑笑。
我不理解，我的玩具都已经给她了，为什么她还要来抢我的。
爸爸揉揉我的脑袋，“冉冉，姐姐从小在乡下，过得很辛苦，我们要弥补她。”
我不懂，为什么她过得辛苦，要我来弥补？当天妈妈下班回来，看见我白***嫩的胳膊上青紫一片，跟爸爸大吵一架。
第二天早上，妈妈特意给我煮了蛋羹，给姐姐一个白煮蛋。
我吃不下蛋黄，妈妈才用这种方式给我补充营养，但是姐姐看到了，大吵大闹，“我也要吃蛋羹！我也要！”爸爸阴沉着脸，“蒋媛，你多做一个蛋羹怎么了！”直接伸手就把蛋羹放在姐姐面前，但是那个水煮蛋他也没给我。
我看着姐姐用勺子将蛋羹撵得稀碎，到最后也没吃。
凉了的蛋羹一股腥味，我怎么都吞不下。
妈妈生气，抱着我送我去了托儿所。
还好，姐姐比我大三岁，她要上小学，不会跟我一个班。
可好景不长，我六岁了，该去学校报名了。
妈妈为我买了一个新书包，上面是水冰月图案，我高兴极了，把书包放在床头。
可第二天起来我发现自己的书包成了姐姐的旧书包，上面还用水彩笔涂了好多。
我顿时哭了出来，妈妈夜班还没回来，爸爸不耐烦，“陈冉！你哭什么！你姐姐小时候都没用过这么好看的书包，她是家里的小公主，先给她用！”我满脸泪痕，就是不答应，爸爸拧着我的耳朵让我罚站，我嚎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而姐姐冲我吐舌头，“陈冉，我是小公主，你是丑丫鬟，我们那都是妹妹捡姐姐用过的！”她背着我的新书包去上学，而我当天拖着旧书包，哭得满头是汗，到底没去报名。
妈妈下班回来才知道，立马冲出去给我重新买了一个，回来就跟爸爸吵起来了。
“陈大海，你偏心眼没救了，冉冉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哭哑了嗓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攀比，旧书包怎么就不能用了！”爸爸忘了，陈倩上一年级的时候，用的也是新书包。
妈妈当天搂着我睡在小床上，把陈倩丢给爸爸，任由陈倩眼泪巴巴，就是不搭理她。
我窝在妈妈怀里，别提多温暖了。
妈妈哄着我睡觉，那之后一连三天，她都没给爸爸好脸色，爸爸干脆申请加班，两个人冷战好几天。
最后还是妈妈软下来，做了一桌好菜，爸爸才按时回来。
我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妈妈每天偷偷哭，我不想让她难过。
这以后，陈倩更加变本加厉。
我三年级的时候陈倩小学毕业，毕业典礼那天，爸爸给陈倩买了一条公主裙，粉色纱边层层叠叠，像极了一个小公主。
她得意扬扬看着我，“陈冉，喜欢吗？”我连连点头，“喜欢！”“那就等我穿小了再给你！”我揪着衣服下摆，其实我不想穿她的旧衣服。
陈倩的衣服宽大破旧，像是故意的，每次她淘汰下来的衣服，不是破洞就是污渍。
妈妈为了多赚钱选择出差，这样有补贴。
我也不忍心看她辛苦赚来的钱打水漂。
因为只要她给我买新衣服，陈倩就会大吵大闹，明明妈妈每次都买两件的。
妈妈摸着我的脑袋，“等我们冉冉毕业的时候，妈妈也给你买一条。”
我破涕为笑，没看见陈倩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恨。
不过我很高兴，因为陈倩要上初中了，她跟爸爸说要上我们城里最好的初中。
爸爸听了她的话，去了市一中打听，结果要交择校费。
那笔钱，爸妈争执了很久，那是妈妈本来想要买房子的钱。
“陈大海，两个孩子渐渐大了，都要有自己的房间，你瞧冉冉，都快被挤到阳台上了，你也忍心！”爸爸却说：“倩倩要上初中，她是咱家小公主，市一中的教学资源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据理力争，“倩倩的基础不好，压根就跟不上。”
可是仍然没能说服我爸，他拿着钱甩开妈妈，头也不回就跑了。
妈妈蹲在地上痛哭不已，“陈大海！陈大海你给我回来！”回应他的是爸爸的摔门声，我妈搂着我红了眼眶。
陈倩在一旁说：“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为什么你不让我上市一中？”我妈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脸色灰白。
她申请外派，为了多赚钱。
而当天爸爸回来以后告诉陈倩，她被录取了。
“爸爸花了好大一笔钱才让你进去，倩倩，你一定要好好学。”
陈倩心花怒放，看着我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得意。
第二天爸爸就去借钱，给陈倩从里到外置办了一身新衣服。
我捏了捏已经破成须须的裤脚，走向爸爸，“爸爸，我也想买一条新裤子，我的都破了。”
爸爸将我用力一推！“就知道花钱！破了补补就行了，小丫头这么讲究吃喝穿，一看心思就没用在学习上。”
我哭了，陈倩啃着苹果看着我：“爸爸，她哭得全楼都听见了，到时候大家又会说你！”爸爸闻言，举起手给了我一巴掌，厉喝道：“再敢出声，我打死你！”我的半边脸都麻了，耳朵嗡嗡响，看着爸爸的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我害怕，但是不敢哭出声，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落。
暑假时，妈妈回来看我，见到我在楼下蹲着看蚂蚁，她站在不远处叫我，我却没有回头。
妈妈以为我太专心，直到站在我身后喊我，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我才慢慢回头。
见到她，我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妈妈！”妈妈低头看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冉冉，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身上的衣服是陈倩的，被她画的都洗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
***的胳膊腿上全都是蚊子咬的包，偏偏我还是敏感皮肤，蚊子一咬就留疤。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随便扎了个小啾啾。
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叫花子。
如果不是我们这栋居民楼只有我这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妈妈简直不敢认。
她拉着我回家给我洗干净，换了一条新裙子，扎了漂亮的小辫子，还戴上发夹头花，我兴奋不已，立马跑出去找同学。
老远就看见陈倩跟一群孩子在玩跳皮筋，我也跑过去。
“冉冉今天好漂亮啊！”走近了我才听见他们的话，我点点头大声道：“我妈妈回来了，这是她给我买的！”我长得像妈妈，皮肤白，瓜子脸。
陈倩像爸爸，大圆脸还有些黑，穿裙子都没我好看。
听见这话，她冲过来就把我的辫子拽住，狠狠揪下头花，又把我的裙子死死扯住。
我哪是她的对手，禁不住哭了出来，周围的邻居见了，谁也不敢过来拉架。
因为之前他们也拉过，结果爸爸冲到他们家，把他们家里都砸了，现在谁也不敢过来管我家闲事。
我最后还是不敌陈倩，被她用剪刀剪烂了头发，裙子也被她撕烂了。
她得意地冲着我笑，“陈冉，我说过了，你只配穿我的旧衣裳！”回到家里，妈妈惊呆了，一眼看见陈倩手里的剪刀，问清楚之后，妈妈拿起扫帚打下去。
正好爸爸回来，立马夺过扫帚。
“蒋媛你干什么！”“陈大海，我不在家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你看看她把冉冉弄的！”爸爸却护着陈倩，“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再说了冉冉为什么要去炫耀，还不是她虚荣！”“我没有，妈妈，我疼，我耳朵也听不见了！”我抱着妈妈嚎啕大哭，妈妈吓坏了，带我去医院，爸爸却说：“她就是装的！”妈妈没听他的，坚持带我去医院，经过检查才发现我耳聋了。
“可惜了，来晚了，你们家长怎么这么不负责！”“孩子的耳朵是外力造成的！”医生的话让妈妈痛哭不已，我抹着妈妈脸上的泪告诉她，这是爸爸打的。
“妈妈，我不要跟他们一起生活，我要跟你走，哪怕没有床板睡都可以！”我的哭声让妈妈痛心不已，她带着我回家，就看见爸爸和陈倩在吃饭。
她径直进去房间，才发现，房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就睡在客厅搭的木板上。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走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狠狠打了爸爸一巴掌！“陈大海，我们离婚！”4爸爸脸色难看不已，“蒋媛你疯了！”“我是疯了，陈冉被你打到右耳失聪，你虐待我的孩子，你不配做人父！”爸爸惊呆了，“你说什么？”“不可能，她肯定是装的！”爸妈的争吵声也惹来了邻居，大伙都凑了上来。
这栋居民楼里，大部分都是他们厂里的同事。
听见我妈跟爸爸的争执声，大家聚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出来。
“陈冉妈你不知道，她爸爸在的时候经常不给陈冉吃饭，有什么好的都紧着陈倩！”“小丫头天天都是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太可怜了。”
“小家伙没有妈在身边照顾就是不行，这才多久，你瞧就变成这幅模样。”
我被剪烂的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梳理，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刚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还上下打量着，生怕我是被拐卖来的，问了我好些问题。
确认她是我的妈妈之后，医生对着***语气都不客气了。
现在听见邻居们的投诉，我妈更是怒不可遏，“陈大海，今天你要是不离婚，我立马就去***报案，告你虐待我女儿！”爸爸看着我，丝毫没有歉意。
“倩倩是我们家唯一的公主，陈冉就该让着她。”
“哪有小的让大的，陈大海你糊涂啊！”爸爸对着门口的邻居，“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们管！”众人都不说话了，我妈二话不说直接抄起了菜刀，指着他，“离不离，不离咱们今天就别过了！”爸爸也火大，“离就离！”“陈冉不准带走！”他要争我的抚养权？我不要，我连忙看着妈妈，她冷笑一声，一刀就劈了过去！爸爸头一偏，刀擦着他的鬓角直接飞到后面柜子上，把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妈厉声道：“你要是敢跟我争冉冉，我就要你的命！”妈妈当时就收拾东西带着我离开了，“这破烂木板咱们不要了！”她狠狠瞪了一眼爸爸，本来陈倩上市一中，家里的存款都被拿走了，也没什么存款。
妈妈挣来的，自然也不会给他。
房子是厂里头分配的，妈妈把我送到了奶奶那里，然后急匆匆地去了厂里。
当时她申请外派，厂里也十分支持，现在依旧要出去，不过房子要收回来。
奶奶看见我乱糟糟的头发，直接带我剃了小平头，又给我换了一身衣服，得知我右耳失聪，她不由得抹着眼泪：“你爸这是失心疯了，冉冉以后你别搭理他，这个畜生，我不会认他当我儿子。”
我给奶奶抹着眼泪，心里面想着爸爸这一下再也不会打我了，而奶奶也不要他，他才是真的可怜虫。
妈妈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新的红本本，还有几百块钱。
她笑着对我说，她从厂里把房子给要了过来，房产证是她的，她让爸爸签了合同，每个月付房租，如果不付的话就让他滚蛋。
妈妈太厉害了，不过她把钱给了奶奶，让奶奶过来照顾我，因为她还要继续外派。
“冉冉放心，等妈妈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把你接过去，咱们一块生活。”
我点点头，只要不跟爸爸在一起就没关系。
从那以后陈倩再也欺负不到我了。
妈妈外派所在的城市是沿海城市，经济发达，没过几年她就在那边买了房子，把我接了过去，而彼时我已经上初中了，正值关键时期。
陈倩高中没考上，去了技校，爸爸用微薄的工资养着她，还要满足她各种***，自己省吃俭用，过得消瘦而又沧桑。
我和妈妈一起搬走的，那天爸爸过来了，他看见我的时候心里满是不舍。
“冉冉。”
他伸手想要摸我的脑袋，却发现我长高了不少，他的手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别离开好吗？跟爸爸一起生活，这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摇摇头，后退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些年经过治疗，我的听力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还是不能正常听音。
我戴着助听器看着爸爸淡淡道：“不了，妈妈在哪我就在哪，在她心里，我就是小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