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说得没错，冲喜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至少从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在空气中闻到那么浓重的药味了。
而我也正式开始了我作为“千岁府女主人”的生活。
孙嬷嬷果然来教我规矩。
这位在府里地位超然的嬷嬷，像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丝不苟地向我灌输着这个府里的一切。
千岁爷的喜好、千岁爷的禁忌、府里的开销用度、下人的调配管理……
我这才知道这偌大的千岁府，井井有条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府里没有一个正常的仆妇丫鬟，所有的下人全是东厂的番役和档头。
他们不叫我“夫人”，而是称我“沈主子”。
萧彻喜静，所以府里常年落针可闻。
萧彻挑剔他用的茶，必须是当年明前龙井的第三片嫩叶；他穿的衣服必须是江南织造局**的云锦，且不能有任何褶皱。
萧彻……有无数的规矩和禁忌。
我学得很快，或者说我不敢不快。
因为我知道，学不好就得死。
萧彻并没有再为难我，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书房，处理东厂的事务。
我们见面的机会仅限于每日的晚膳。
饭桌上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饭，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我小心翼翼地侍奉他，为他布菜为他添茶，做得滴水不漏。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恭顺。
有时候他会抬眼看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深邃难懂让我心惊肉跳。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下去。
直到半个月后，宫里来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九千岁大婚朕心甚慰。特于三日后在***设宴，款待九千岁与新妇共赏御园秋菊。钦此！”
小皇帝要见我。
或者说他是要借着见我，来羞辱萧彻。
整个京城都知道小皇帝赵恒和他的母后当今太后，对萧彻这个“权宦”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萧彻是先帝留给他的辅政大臣，手握东厂监察百官，权势几乎要盖过皇权。
赵恒年少气盛，自然不甘心当一个***。
这次召我入宫名为赏菊，实为**。
他要让满朝文武看看他萧彻权势再大，他的女人还不是要任由自己这个皇帝摆布？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我看到孙嬷嬷的脸色都变了。
而萧彻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明黄的卷轴，脸上看不出喜怒。
“知道了。”
他对来传旨的太监说，“你回去告诉陛下本督会准时赴宴。”
那一晚的晚膳，气氛比平时更加凝重。
我几乎食不下咽。
“怕了？”
萧彻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头顶响起。
我一惊，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我抬起头看到他正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宫里，可比我这千岁府要吃人得多。”
我放下筷子，低声道：“微澜不怕。”
“哦？”
他挑了挑眉，“为何不怕？”
“因为……”
我顿了顿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是千岁爷的妻子。”
既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何必再做那些小女儿的姿态。
这一刻我不是沈微澜，我是萧彻的女人。
我的荣辱便是他的荣辱。
他若想在朝堂上站稳，便不能让我受辱。
这是一个堵伯。
赌的是我在他心里，究竟有几分分量。
听了我的话，萧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
然后，他忽然笑了。
“好。”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冷，却干燥有力。
“沈微澜，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三日后你跟我进宫。本督倒要看看谁敢动我萧彻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
那一刻我冰冷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